普通病房,針落有聲。
安安將王妙曼身下尿溼的牀鋪墊上乾淨的被單,並將一條嶄新的短褲給她套好。
“這怎麼可能?你媽媽年輕時那麼漂亮!都是我不好,沒有照顧好她。”謝文暉兩眸含淚,語氣沉痛,“我一定會治好她的病,不論付出多大的努力,不論要等待多長時間,我都會不離不棄,伺候妙曼一輩子……”話未說完,又噎住了。
老夫老妻的不離不棄讓人動容,就連自認爲深愛王妙曼無人能敵的高博都慚愧地不敢擡頭。
“高律師,你也過來看看她吧!”謝文暉停止痛哭,“我想妙曼見到你應該會很開心。”
高博雖然有些扭捏,又不好當面拒絕,只是當他看見躺在牀上,那具頭髮都快掉光,臉色青黃,眼睛細紋縱橫的身影后,實在受不住打擊,擰身逃也似的跑開了。
謝嘉篪一方面在心裡大大地鄙視了高律師,另一方面又對父親產生了強烈的敬意。
這時,值班大夫上前交代病情,“兩位謝先生,這位女士剛剛是在雪裡凍暈了,她除了精神上的疾病外,健康並沒有大礙,我建議你們將她接回家靜養,如果病情復發再到專門醫院進行康復治療。”
“好,我也正有此意,”謝文暉接過話,轉頭對謝嘉篪和煦地說道,“馬上給你媽媽辦理出院手續,我接她回皇朝別墅,有生之年我們這對兒病人就相依爲命吧!”
“大夫,”王妙曼身邊的安安驀地發問,“請問,我婆婆身上的傷痕是怎麼回事?”
“傷?什麼傷?”謝嘉篪根本不知道母親受傷的事。
“那些外傷是外力頓挫產生的淤痕,”大夫回答,“你婆婆應該受過虐待,具體情況要進一步檢查。”
“這幫該死的瘋子!”謝文暉咬牙切齒,“有一次我去療養院探病,發現幾個瘋婦總是追打她,爲了這事我還特意找過院長抗訴,誰曾想又發生這樣的事呢?”
“謝先生不必自責。”大夫表示同意,“瘋人院的病人打架是家常便飯。往後回家好好調養就好了。”
“放心,此後餘生,我們會相依爲命的。”謝文暉起誓一般。
“爸爸,您能給我一次盡孝道的機會嗎?”安安一直坐在距離王妙曼最近的地方,她注意到父親說出最後一句話時,王妙曼的臉部劇烈抽動一下,隨後又復原如初。
謝嘉篪用疑惑的眸光打量自己的小妻子,謝文暉也微微震驚。
“大概我和婆婆有緣,能在雪地中撿到她。最近我一個人在海濱別墅很無聊,要是婆婆能陪我,或許寶寶和婆婆都能開心一些。”安安瞪着清亮的大眼,對視謝文暉。
“這樣不太好吧!照顧髮妻是我應盡的義務。”謝文暉凝眉看向自己的兒子,“再說,安安是孕婦,還要伺候一個瘋人,萬一你媽媽撒潑打人,傷了胎兒怎麼辦?”
謝嘉篪一聽這話,十分緊張,“算了,安安,還是把媽媽送到謝家老宅吧!”
“不行,我不能讓任何人說我不孝。”安安示意謝嘉篪站在自己這邊,“你昨天不是說已經僱了幾個幫傭,明天她們就來上班嗎?”
“啊?是……”謝嘉篪選擇聽妻子的話。
謝文暉擰緊的眉頭漸漸鬆動,露出盎然的笑意,“那好吧!不過,你媽媽只可以在海濱別墅小住,過些日子遲早要回到我身邊的,兒女再孝順也不能棒打一對老鴛鴦。”
這話說的不鹹不淡,旁邊的幾個醫護人員都捂住嘴,低笑出聲。
“不是要出去辦手續嗎?”謝文暉又掃了牀上的女人一眼,“我也想和你媽媽單獨聊幾句了。”
衆人散盡,病房中除了病人呼吸輕微的聲音,風平浪靜。
謝文暉拉過一把椅子,坐在牀頭,握住王妙曼的手放在自己嘴前。
“別裝了,我知道你早醒了。”他的語調很輕,輕到幾乎是耳語。
王妙曼依舊一動不動,宛如沒有生氣的雕刻。
男人將女人的手又拉進一些,貼上自己的臉頰,從外面的角度根本看不到他的嘴在動。
“從我進門的那一刻你就醒了,不是嗎?”謝文暉自顧自地說着,“怎麼樣?我送你的禮物有沒有讓你心跳過速?說來,這份大禮還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報應。不過,人家似乎不太想見你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掉頭就跑掉了。”
王妙曼的手指發涼,可她就是不肯睜開眼睛。
“不要怪高博
,任何男人心目中的女神從天上掉到地上,都過不了心裡那道關。”謝文暉輕笑,“何況你還曾經無情拋棄過他,他不走倒是不正常了。”
他把她送到精神科,買通院裡的醫生給她長期喂藥。神經類的藥物往往含有激素,副作用非常大,常年服藥病人勢必會面目全非。他就是要她以現在的面貌見見自己的老情人,讓她嚐嚐什麼叫心碎的滋味,一如自己當年的情形。
“這只是禮物其中的一部分,我還有一份更刺激的。”謝文暉雙手死死攥緊,恨不得將女人的手骨捏碎,“剛纔那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就是叫你婆婆的,她……她就是你另一個姘頭——聶維綸的女兒,哈哈,真是越來越有趣,聶維綸的女兒和兒子搞在一起,現在還有了孩子,你說那個有悖倫理的產物會是什麼樣?三個眼睛?兩個鼻子?也許直接生下個外星人也說不定!”
王妙曼渾身輕輕發顫,一行淚從眼角留了下來。
“別怪我,這都是因果循環。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的報應來了。”謝文暉鬆開女人的手,“到你兒子身邊享福幾天可以,但是記得不要亂說話,因爲我隨時都可以告訴他,他的母親是一個怎樣不要臉的女人,甚至把他生父是聶維綸的事也掀了出來,那兩個孩子現在愛的太深,你死我活的,嘉篪要是知道自己的妻子竟然是自己的妹妹,說不準也受不了打擊,行爲過激,到時我也把他送到西山療養院關起來,母子都是瘋子,這一點沒人會產生懷疑的。”
“言盡於此,你好自爲之。”謝文暉講完這句,站起身,撫了撫衣服上的褶皺,“去海濱別墅散散心,過幾天我再去接你。”
轉身出了房門,正巧看見一直從門縫往裡打望的安安。
謝文暉拭去臉上的老淚,拍了拍安安的肩膀,“好孩子,這段時間你婆婆的事你就多多費心吧!等你生完孩子,我就把她接回去,不耽誤你們小兩口的二人世界。”
面對如此慈祥的父親,安安頓感羞愧,她剛纔偷偷觀察屋裡的情形,並沒什麼異樣,可見自己真的多心了。
那日晚間,謝嘉篪便帶着妻子和母親一同回到海濱別墅,隨後的幾天家裡又多了幾位傭人。
五天之後,王妙曼在安安的悉心照料下,一個清晨終於睜開眼睛。
這個時間段,謝嘉篪並不在家,只有房中的安安及時發現。
“你叫安安?”精心調養後的王妙曼,身上浮腫好了許多,面色紅潤,依稀可令人聯想到年輕時的美人胚子。
“婆婆,不,媽媽,你好。”安安端着水杯,高興得幾乎手舞足蹈。
“我能求你一件事嗎?”通過這幾日的觀察,王妙曼發覺安安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孩。
“什麼事,您要我立刻通知嘉篪,是嗎?”
王妙曼清清淡淡地搖頭,“你能拿掉肚子裡的孩子嗎?”
“啊!”安安不免驚呼一聲,滾燙的開水撒上腳面,“爲什麼?”
謝天國際,總裁辦公室,阿龍風風火火地走進門來。
“總裁,您的東西。”他將一個u盤放在豪華大班椅上。
謝嘉篪擡眸,疑問,“什麼?”
“剛纔替您到車行洗車,在車地板的縫隙中找到的。”
“這不是我的東西。”謝嘉篪想了想,還是沒有頭緒,“放在這兒吧!我回頭處理。”
“是的。”阿龍點頭,復又說道,“謝總,您前幾天讓我調查的事已經有些眉目了,穆董事逃走後,曾經用自己的手機給那個陌生號碼發過短信求救,對方回覆讓他不要害怕,過段日子風頭過了再聯繫。”
謝嘉篪放下手中的簽字筆,“也就是說,幕後主使不是阿權,而是這個經常跟穆德聯繫的人。”
“是的,權叔不過做了替死鬼。”阿龍用同情的口吻說話,“這也是他貪婪的後果。”倘若不是擅自偷看謝老爺子的遺囑,也不會鬧成今天的現狀。
阿龍走後,謝嘉篪處理完公務,閒來無事,擡眼便看到那個旋轉u盤。好奇心驅使,他直接塞入usb接口,幾秒鐘之後,一個畫面蹦了出來。
視頻是一個女人和男人抵死纏綿的場景,女人自然是李陌不說,男人雖然看不清臉,但是憑藉多年相識,謝嘉篪還是一眼便看出那是他的老友李開放。
謝嘉篪的眸子發出幽暗的冷光,這段視頻是誰偷偷錄下的?又爲什麼會在自己的車中?他忖着眉毛,撥打了老大的手機…… 晚妻一百九十六 這就是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