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終於知道他所言非虛, 她的確什麼也不記得,的的確確地斷電了一回。
她只記得自己在樹下休息,而等她被一陣胃部痙攣的疼痛弄醒, 發現自己已經在品音閣的牀上了。
一盞昏黃的油燈下, 一個十六七歲的丫鬟坐在她牀邊, 正瞪眼看着她。因爲是同性, 所以她很淡定地適應了這個變化。
“花都尉, 你醒了?”小丫鬟從桌上給她斟來一杯茶,她一把推開狂嘔起來,直嘔得她黃膽水都吐出來, 兩眼淚汪汪。
接過小丫鬟手中的茶,淨了淨口。小丫鬟倒也機靈, 立刻找來掃把清理了穢物。
“我去通知將軍你醒了。”小丫鬟急匆匆地走了。
嘔完, 花翎反而舒坦了, 就躺在牀上回想自己酒醉後的情景,但撓破腦袋仍是一無所獲……
“你剛纔嘔了?”馮非寒提着個燈籠走進來, 搖晃的光線中他的面色看來很不好。
“嗯,沒事。嘔了反而舒服了。明日我應該可以按原計劃啓程。”
“恐怕你明天不能出發,甚至後日也不行……”馮非寒在她的牀沿上坐了下來,此時她看得真切了,他的面色難看之極, 似乎還隱含着一股怒氣。
“爲什麼?”她大驚, 難道她酒醉時闖禍了?
“皇上封你爲五王子的伴讀, 從明日開始, 你就要去宮裡當差。”
“什麼?!”花翎大叫, “爲……爲什麼會這樣?”
“我也想知道爲什麼會這樣。”馮非寒直視着她的眼睛,“你真的只是在夜宴前見過五王子?只是幫了他一次?當時有沒有再做其他出格的事?”
“沒有什麼特別的, 除了我唱了一首歌哄他,和騙他那隻貓來自北斗七星……”花翎極無辜地回答。
“唱歌?就是你平時偶爾哼哼的亂七八糟的歌?”他的眉頭皺得不僅可以夾死蚊子,連蒼蠅也可以夾死了。
“那首歌只是一首童謠而已啊!”早知道這個小屁孩會賴上自己,他就是被貓追着跑了御花園兩圈,她也不去救他。小屁孩,伴讀?耽誤老姐我寶貴的青春年華,看我怎麼炮製你!
“你……真想不出你有什麼好,五王子才第一次和你見面,就撒嬌耍賴地央求皇上一定要你陪他玩。”馮非寒非常無奈地說。
事已至此,現在花翎也唯只有接受現實了。
“哼,你不給我特別有小孩緣的麼?還有……我有什麼好,我自己也不知道,你說呢?”
“我說……我說你就是笨死了,纔會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優點。不過你真讓人說不上有什麼優點啊……”馮非寒相當淡定地說。
原來四兩撥千斤就是這麼用的!花翎本想向他撒撒嬌,逼出他一兩句甜言蜜語來,誰知仍是被他巧妙地搪塞過去,隨帶損了一下。
她怒目而視:“沒有優點啊,那我收拾包袱出去住吧,反正我現在也算是有官職在身了。應該有俸祿可以讓我一個人吃飽住好吧!”
“你敢!”
“我爲什麼不敢?”
“我警告你,每天按時和我一道進宮當值,然後要準時回來,不準在宮裡逗留,聽清楚了?”他冷冷地威脅。
宮裡有什麼好玩?一不小心就將自己的小命給玩掉了,請我去我也不想去啊。但她仍嘴硬地說:“宮裡那麼大,我說不定就會迷路了……”
“白癡!以後你只准走一條路,就是從宮門到王子們的學館的那條路,認準了!其他的路都不許走,以免碰上不該碰上的人,惹上不該惹上的麻煩。”
“什麼是不該碰上的人,不該惹的麻煩?”
“今天如果不是你一個人走得那麼遠,會碰上五王子嗎?”
“嗯……”
“還有……你那天在大殿面聖時說的那個與皇上面貌相似的人是誰?”他的語氣很輕柔。
花翎呆楞了一下:“嗯……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不想騙他,但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和他解釋。
“他……真的不在了嗎?”
“真的……不在了……現在……”花翎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我想問你,那天晚上老將軍找我過去,究竟是爲了什麼事?他知道我的身份了嗎?”
“不,他應該不知道。”
“即使你不說,劉大夫也會稟告老將軍的啊。”
“不,他也不會,因爲在歸來之前,我已經提醒過他了,叫他不可以把你的事向我父親透露半句,何況那次的事還是他惹起的。”馮非寒緩緩地說,“如果你的身份沒有公開,那我就多一些時間準備……”
“嗯。怎麼準備?”花翎看着他緊鎖的眉頭問。
“你不用知道那麼多,”他側過身子抱住她,“你要記得我的話,要相信我就好了。等着,我最終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她很不滿意他的話語,似乎將自己當瓊瑤小說女主般坑蒙拐騙。正想問個清楚,他卻用手指輕輕揉弄着她小巧的耳珠,然後又俯首用舌頭舔了舔,她似被電擊,渾身酥麻,雙手無力地推着他的身體。
“我剛纔才嘔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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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花翎又早早起身和馮非寒一道進宮了。一路上不斷地哀嘆,自己的上輩子和這輩子都沒有睡懶覺的命,在現代是要體訓,在古代……以前在軍營裡是要操練,現在卻又要進宮了……天,你真待我不薄,但你要增加我生命的厚度能不能換個更有創意的方式?例如讓我在千軍萬馬中勇救大將軍,或是讓我遇上個當今文化名人盜用幾首古詩從此名聲大噪?
她一路不停地抱怨早朝制度的不人性,被馮非寒斥爲“懶人歪理多”。
進了宮門,兩人分道揚鑣,一去大殿,一去“王子學館”,據說是叫“暘玉殿”。
花翎說:“暘玉?養育,養育王子們的地方,取名真會省事啊!”結果又被馮非寒好好教訓了一頓,經過他的解釋,她才明白此“暘”非彼“養”。
有這樣的字的嗎?她反問,換來了馮非寒一個大大的白眼,哎,他現在的面部表情是越來越豐富了,美人的白眼啊,太破壞畫面的美感了。
在內侍的帶領下,九曲十八彎地,花翎終於來到一座兩層的宮殿前,瞻仰了一下“暘玉殿”三個大字,步入了偏廳,因爲王子們還前在前廳接受老師們的授課。
花翎就無聊地在偏廳裡轉來轉去,然後目光落在塞得滿滿的書櫥上。肯定沒有適合自己看的書!但除了看書還能做什麼?對手指?最後在她翻遍了整個書櫥後找出了一本《三國志》,哎,爲啥不是《史記》呢?司馬遷童鞋的文筆好得多啊,看看中學課本里選錄的《陳涉世家》多有故事性,可以當成小說來讀。
好吧,聊勝於無。翻開黑黃的書頁,看着那讓人頭暈的豎行排版,她開始讀起來。
《卷一•魏書一•武帝紀》:“□□武皇帝沛國譙人也姓曹諱操字孟德漢相國參之後桓帝世曹騰爲中常大長秋封費亭侯養子嵩嗣官至太尉莫能審其生出本末嵩生□□曹瞞傳曰□□一名吉利小字阿瞞……”
暈死!這不是欺負她這個體育系的嗎?她只看懂了曹操小字阿瞞,以及隱約明白是在介紹曹操的家譜——還是猜出來的,古人寫書寫到某人不都是先追溯他祖宗十八代的歷史嗎?□□時定階級成份的做法大有有歷史淵源啊。
好吧……至少知道了一代梟雄曹操同志有個很可愛的小名,繼續再接再厲吧……
她消磨了近一個時辰,才聽見前廳那邊傳來喧鬧的人聲。應該下課了吧!花翎正想走出偏廳去找找自己的小老闆,就見五王子從外飛撲進來,被高高的門檻絆了一下,還好後面緊跟着的一個奴僕拉住了他。
“花牧野!你來啦!”五王子一臉興奮地大聲嚷嚷。
花翎默,還從沒試過被一個小屁孩這樣叫喚的。
“是,五王子,你聽完夫子的課了嗎?”
“嗯,夫子只叫我們寫字。但我總握不住那支筆,它老掉下來……四哥卻被太傅獎勵了……”五王子表情有些傷心,但很快恢復了笑容,“但不怕,我有父王的獎勵,我比他多了一個伴讀。花牧野,你來了爲什麼不馬上來右邊偏廳來找我,卻跑來左邊偏廳坐着?”
“哦?我不知道啊,帶路的就是指着這裡讓我進來了。你是在右邊偏廳聽夫子講課的?”可憐的孩子,吃飯恐怕還不會用筷子就要學寫字了。
“嗯,我和四哥一起在右邊偏廳學習字,太子和其他兩位哥哥就一起在前廳聽太傅講習。”
花翎猜想可能是按年齡分成了兩撥,五王子和四王子是年齡偏小的那一撥。
“那你現在放課了嗎?”
“嗯。”拓跋懷露出大大的笑容,“我和四哥習字一個時辰後就可以休息了,等午飯過後再去習武。你要一直陪着我哦!”
“好!現在你想玩什麼啊?我陪你。”
“你再給我說說昨天星貓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