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嗡嗡的不停震動着,我的手指連帶着我的心臟。都跟着一起震動了起來。
我掙扎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認命的按下了接聽鍵,不然還能怎麼樣呢?外婆的病情還需要通過夏紀梅來告訴我。
“媽。外婆好些了嗎……”
我這邊纔剛開口,電話那邊的夏紀梅已經哇的一聲哭出來了,我頓時被她嚇的白了臉。
“媽,怎麼了?怎麼了?你別哭啊,是不是外婆出事了?媽。媽,你鎮定點。先好好說話。”
我說話的聲音有些大,周圍人用厭惡的目光瞪了我好幾眼。我忙捂着手機說了幾聲“對不起”,然後往角落裡躲。
夏紀梅嗚咽的哭泣聲一直沒斷過,好一會兒她才哽咽着聲音跟我說:“臨夏,醫生說你外婆的癌細胞有開始擴散的可能了。要是再不做手術,最多隻能活半年。”
我全身的溫度一下子都被抽走了,從腳底到頭皮都冷的發顫。
“媽。怎麼會這樣的?之前不是剛花了兩萬塊買了進口藥,怎麼會說變就變。”我焦急的問着。
“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你是說我在騙你嗎?還是你覺得我匡了你兩萬塊錢!”夏紀梅不知道怎麼了,突然暴躁了起來。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醫生是怎麼說的?”
“我又不是醫生,我怎麼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夏紀梅又兇狠狠地衝了我兩句,然後沉默一會兒,她纔開口,語氣居然溫和了很多,“昨天醫生打我電話,讓我趕緊去醫院一趟,我今天一大早坐着早班車來的,到了醫院,醫生就跟我說外婆的病情變了,手術必須儘快做。臨夏,你不是在存錢嗎?三十萬你存夠了嗎?”
聽着夏紀梅急切的問我三十萬錢的事情,我心裡像是被捅了一刀一樣,血流不止的痛着。
她也不想想,我半個月就給她匯一次錢,上一次還一下子給了兩萬塊,還怎麼可能存的下其他的錢。
“媽,錢我還沒存夠。”我低頭看自己的鞋尖,白色的單鞋,地攤上十五塊一雙買的,鞋面上沾滿了污漬。
啪啦,一個水滴滴落在我的鞋子上。
我抹了一把臉,手指碰到涼涼的液體,才驚覺到自己哭了。
“臨夏,外婆的手術可是一直都是你堅持要做的,你賺錢忙,我勞心勞力的給你兩頭跑,家裡要照顧,醫院也要照顧,現在你跟我說沒有錢?宋臨夏,你是不是在玩我?還是你想就這樣看着外婆去死!”夏紀梅又一次狂躁了起來,對着我不停嘶吼。
我默默地流着眼淚,心裡一抽一抽的,明明我纔是那個最擔心外婆病情的人,爲什麼到頭來,捱罵的人還是我。
“你手裡還有多少錢?”
“一萬多點。”
“先把這個錢匯過來,醫生說了,如果十天內還不做手術,就不要做了,住院也不用住了,就回家坐着等死吧。”夏紀梅像是瘋子一樣,一下高聲大罵,一下子悽慘的哭了起來,“臨夏,你可是外婆一手帶大的,她爲你辛苦了一輩子,可還沒享過清福呢,你不會就這樣看着她去死吧?”
夏紀梅一步一步的逼着我,因爲她清楚的知道我對外婆的感情。
當年還在襁褓中的我,就被她丟在了外婆家,外公早逝,兩個舅舅不孝,本就沒有什麼經濟收入的外婆還是留下了我,一大把年紀還下地種田,我吃飯,她喝粥,含辛茹苦的把我拉拔長大的,要是沒有外婆,說不定我早就被夏紀梅丟在哪個角落裡餓死了。
可是這一刻,我不禁想着,夏紀梅既然不要我,爲什麼還要生下我,讓我活得如此痛苦。
我擦乾了眼淚,跟夏紀梅說:“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的。”
“我就知道你還是心疼你外婆的,先把一萬塊錢轉過來,剩下的二十九萬也儘快,病可不等人的。”
“媽,你上次不是說,你願意出五萬的嗎?”
“你這個白眼狼,居然還惦記着我手裡的錢,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會出五萬塊的!錢的事情你自己想辦法去……”
夏紀梅的罵罵咧咧還在繼續,可是我卻無心再聽,木納的抓着手機,失魂落魄的走到了馬路上。
爲了迎接中秋節,街邊的路燈上都掛着大紅的燈籠,一年一度的團圓日,到處都透着一股歡樂的氣氛。
我擡頭看着湛藍的天空,午後的陽光那麼燦爛,可是爲什麼照在我身上的時候不帶一點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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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迎合中秋節,會所裡搞了一次復古主題派對,所有的小姐都挽起頭髮,穿着貼身的旗袍,像是三四十年代老上海的百樂門。
明明應該是闔家團圓的節日,會所裡的客人居然比平常更多。
我心裡記着手術費的事情,陪客人的時候一直走神,頻頻出錯,朝顏替我掩飾了好幾次,可是當我再一次把酒倒在客人手上的時候,坐在我旁邊的胖子怒了,反手就甩了我一巴掌。
“臭婊/子,一直哭喪着臉,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來慶祝清明節的呢!真他媽觸老子黴頭!”禿頂的胖子擡手還想在給我一巴掌,朝顏眼明手快的抱住了他的手臂。
“林總,大過節的,幹嘛爲了這麼一點小事生氣呢,你手弄溼了,朝顏給你擦擦不就好了。”朝顏對着胖子曖昧的眨了眨眼睛,然後抓着胖子被酒倒溼的手往她旗袍的裙襬上蹭。
胖子隔着旗袍摸着朝顏的大腿,臉上又笑開了花。
朝顏對我使了個眼色,讓我快走。
我的心不在焉,被莉姐看在眼裡,她把我叫進了她的辦公室,問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一晚上一直都乾澀的雙眼,一下子又涌出了眼淚:“莉姐,你幫我安排客人,讓我出臺吧?”
莉姐擡了擡狹長的丹鳳眼往我臉上瞅,“你不是打死也不出臺,甚至連厲少都敢得罪,現在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世界上千萬般的難事,不都來源一個“錢”字而已。
我跟莉姐講了一下我的情況,“莉姐,你一直很照顧我,就再幫我一次吧,十天內,我一定要賺到十九萬。”
“臨夏,你當自己是李冰冰還是范冰冰呢?睡一覺能有這樣的價格。”莉姐抽了一更煙夾在手上,開始吞雲吐霧:“你這樣沒有一點名氣的小姐,就算這十天,你每天都接客,也賺不到十九萬。”
“莉姐,你說的我都知道,所以我想請你幫我安排做私人伴遊,什麼樣的客人我都可以,只要給錢就好。”
莉姐夾着香菸的手停頓了下,她問我說:“臨夏,你確定?”
我咬着脣,再也說不出話來,只是一邊流着眼淚,一邊用力的點頭。
莉姐臉上多了一抹無奈的神色,低聲的跟我說了一句:“你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好好跟着厲少算了,這麼點錢,他不會看在眼裡的。”
我知道莉姐說的對,可是我並不後悔拒絕了厲豐年。
比起失身,我更怕的是失心。
這天,顧辰風也來會所玩了,而且還出乎所有人意外的點了小沫的擡。
我不清楚包廂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找到小沫的時候,她正在洗手間裡抱着馬桶猛吐,像是從酒罈子裡爬出來一樣,渾身上下都是酒氣,身上的旗袍也被撕裂了好大一個口子,前胸的胸/罩都露在外面。
我一邊拍着小沫的後背,一邊伸手抓住她破碎的旗袍,等她吐完了,才發現她已經暈了過去。
小沫的酒量很好,從來沒有正的喝醉過,她一般都是將三分的醉意演成八分,好讓客人放過她。
可是這一天,小沫是徹徹底底的喝醉了。
已經無法坐檯了,莉姐嫌我們兩人礙眼,乾脆打發我們提早回去。
一路顛簸,終於回到了出租屋,小沫在洗手間裡又吐了一次,總算是稍稍有些清醒了,可是她抱着我的胳膊,一下子哭,一下子笑。
她一直唸叨着我的名字,“臨夏,臨夏。”
“誒,我在這裡。”我單手擰了毛巾給她擦臉,濃豔的妝在她臉上糊成了一團。
“臨夏,人真的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心臟嗎?想讓它不跳就不跳,想讓它跳快就跳快。你可以嗎?”
小沫說着,伸手摸向我的胸口,可是她抓住的卻是我柔軟的山峰,甚至還捏了好幾下,她衝我嗤笑着:“臨夏,軟綿綿的,手感真好。”
我翻着白眼抓下小沫的手,原本笑呵呵的她,突然哭了起來。
“臨夏,他有錢,長得又帥,對我又好……我真的……可以不心動……”
或許今天晚上小沫跟顧辰風之間,發生了什麼,可是顧辰風過幾天就要結婚了,一切都不那麼重要了。
那天晚上,我抱着小沫一起睡,醉酒的她體溫比一般人都高,讓我覺得這個剛剛來到的秋天,或許沒有這麼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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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急的等了三天,三天後莉姐終於給了我消息,說有客人願意出三十萬包我五天,讓我跟着他上一個遊輪出海。
莉姐跟我說的當場,就給了我五萬塊,說是定金,尾款二十五萬,會在結束之後支付。
我抓着錢,跟莉姐說了聲謝謝。
莉姐沒說話,只是一個人靜靜地抽着煙。
第二天,我化了一個淡妝,等在客人指定的路口。
我身上穿着的從厲豐年那裡穿來的鵝黃色連衣裙,因爲我的衣櫃裡,只有這一件衣服是看起來還算體面的。
我緊張的看着每一輛從我面前飛馳而過的汽車,終於有一輛黑色的卡宴在我面前停了下來。
厲豐年開的就是這樣的車子,車窗搖下來的時候,我全程都屏氣凝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