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期僵硬地保持着彎腰的姿勢,擋住旁人的視線,因此無人得見若筠的大膽行爲。
若筠淡定地收回手,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哎呀,不知寒天師兄去哪了呢?”
陸子期眸中閃過一絲異彩,低低笑出了聲,“方纔倒是聽說掌門在找他。”
“那我去乾坤殿等他吧。”若筠扭頭就走,準備開溜。
“正好,我也要去。”陸子期長腿一邁,跟上了她的步伐,極爲自然地轉移了話題,“對了,你們這組是第一個抽籤的。”
若筠年紀到底小,臉皮還不夠厚,默默地擦了汗,低頭看路,不敢再隨便開口。
就在兩人轉向乾坤殿之時,一道白影蕭瑟地立在不遠處。
那白衫女子一雙精緻柳葉眉蹙得緊緊的,面上有着風霜疲倦之色,看起來風塵僕僕,怔怔地看着陸子期的背影。
“原來青玄師妹你討厭若筠是因爲大師兄——”說話的正是一年未歸的將遊君,他遲鈍地以爲自己知道了真相,卻又不由得說出了自己的疑問,“可若筠還這麼小啊!”
“住嘴!”青玄冷然打斷道,“你知道什麼?”
可笑,他居然以爲她是在爭風吃醋?她對大師兄的感情怎會如此膚淺!
青玄憤然離去,將遊君留在原地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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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筠隨大師兄到乾坤殿之時,她在人羣中一眼便找到了繆寒天,快活地朝他奔了過去。
陸子期目光一黯,很快便平靜下來,信步往站在最前頭的沈柔走去。
乾坤殿裡黑壓壓一片,除了等待抽籤的新晉弟子,還有一些路過的,看熱鬧或者看偶像的。
衆弟子們都已經知道了四門成績【甲上】的事,注視着繆寒天的時候都目露崇拜之色,輪到若筠的時候就帶着點意味不明的豔羨了。
最前頭的案桌上擺着一隻大大的籤筒,裡面有十五支竹製籤條。
每支竹籤都能召喚一隻妖獸,並會有標示【大凶、兇、中平、小吉、中吉、大吉】,對應的妖獸兇殘程度也有所不同。
這麼天才的點子便是祖師爺所創,抽個籤弄得像是拜神求籤一樣緊張。
五大主峰都派出了代表站在籤筒前面,除了天樞宮的陸子期與沈柔,還有天璇宮的二師姐南宮衫,天璣宮的西門復,天權宮的大弟子方蕭,玉衡宮的大弟子蘇浩然,他們會根據抽籤的情況進行對應程度的提點。
繆寒天對抽籤沒興趣,這個任務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若筠的身上。
若筠是第一個抽籤的,在那籤筒裡看了半天,總算是挑了支看起來順眼的。那竹籤原本是沒有字的,在被她拿在手中之後,才慢慢顯現出墨跡來,【九月三十,珠璣洞】。
若筠看到時間的時候還挺高興的,這意味着還能臨時抱下佛腳。但在看見實戰地點居然是天璣宮的珠璣洞後,臉色就立刻垮下來了,然後再往下看……
她拿着手上的籤條,繞過西門復,高高舉到了溫柔的沈柔師姐面前,“沈柔師姐,請問這是什麼意思?”
沈柔目光一頓,不可思議地看了若筠一眼,趕緊朝陸子期招了招手。
沒想到西門復先湊過來了,看到她手中的籤條,壞笑道,“恭喜司空師弟,抽到了百年難得一遇的好運籤!”
說着,他就掐了個法決,漫天飄起了小彩片,然後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
好運籤的意思可不是大吉之兆,而是竹籤上的四個字【祝君好運】,換句話說,就是請抽籤者自求多福。
衆弟子原本的豔羨立刻變成了同情,就連接下去的抽籤速度都快了許多。
據知情人士透露,這張好運籤百年難得一遇,蓬萊最近一次出現好運籤是一百二十年前,有人不幸抽中,然後在實戰中途被橫着擡出去了,出來時人已面目全非,怎一個慘字了得。
陸子期走過來,只看了一眼竹籤上的內容便淡然道,“即便是好運籤,西門師弟爲何如此高興,還將乾坤殿弄得如此狼藉。”
“這籤條乃祖師爺特製,一旦被弟子接觸,便視爲接受了入門任務,如若不然,此生不得入蓬萊。”西門復滿臉的笑容,“說起來,我一直對好運籤神往已久,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難免有些忘形。大師兄放心,等抽籤結束後,我將乾坤殿打掃乾淨就是。”
要不怎麼說西門師兄腹黑呢,衆所皆知司空師弟是走後門進來的,但西門師兄這麼一說就等於提前斷了他們的後路啊。衆弟子齊刷刷吞了口口水,轉而看向一臉悲喜莫名的若筠。
繆寒天伸手拉了若筠往殿外走去,人羣自動分開,以看壯士一去不復返的目光注視着他們壯烈的背影,還有一些沒能上榜的新晉弟子們則在暗自竊喜。
若筠直等到被繆寒天拉出去老遠,才反應過來,“咦,我們怎麼出來了?我還想多待會,看看別人的籤是什麼樣子呢。”
“那你在那發什麼愣?”
“我只是覺得這位祖師爺可真夠惡趣味的,這題出得——不等於兩眼一摸黑嗎?什麼都沒說,我們該怎麼準備呢?也不知道其他人的籤是怎麼樣的。”
繆寒天對她思維方式再次表示欽佩,“下午就會有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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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九月十六日起,每組實戰地點會被設下結界,戰鬥期間雙方都不得出去,結界之外也會有兩位仙長的共同監督,以及一名負責計分和救人的蓬萊大弟子。
爲便於蓬萊弟子觀摩學習,對戰實景會通過水鏡傳回乾坤殿。
如此良機,若筠自然也在繆寒天的逼迫下一場不落地看完了。
連續看了十多場實戰的觀後感就是:提示這種東西也是靠不住的。真相都是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很多弟子就是被意有所指其實毫無意義的提示給麻痹了,在那些妖獸手中吃了好大的虧。
實戰弟子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內找到結界內隱藏的妖族,然後將之攻擊至無力反抗爲止。
以上兩個條件缺一不可,如失手打死對手或者規定時間內未能找出隱藏的妖精,都將視作不合格。
這些妖獸種族千奇百怪,大部分來自八荒之山,然後在凡間作亂時被蓬萊弟子活捉回來的,修爲本就不低。曾經個個都是禍害八方、橫行霸道的主兒,現在卻每隔三年被召喚出來給新晉弟子練手,心理自然都變態了,把三年一度的小試實戰當成難得的放風機會。
修爲強大的妖族都不屑於隱藏身形,也有些妖獸最喜歡的就是將弟子們耍的團團轉。後者一般還沒有生命危險,但遇到修爲強大的,就不保證了。
當然,如果實戰弟子實在敵不過對手,或者覺得自己需要投降之時,在旁監督的仙長會確認其是否需要出手相助,只要弟子張口答應,實戰即告失敗。得到確切答覆後,在場計分的蓬萊大弟子纔會出手相救。
若筠極度懷疑,那條不準打死對手的規定,也是那位發明好運籤的祖師爺想出來的招兒。
這些妖獸在不斷地與新晉弟子對戰之後,會越來越有經驗,而每三年一度的新晉弟子,卻都是一些毫無實戰經驗之人,遇上這些狡猾的老妖精,自然是飽受摧殘。
比如此刻,兩名弟子就陷入困境中,以爲自己是胡蘿蔔被一窩兔妖幻身追得滿園子亂跑,最後連兔妖的真身都沒見着,就被迫傳送出來了。
聽說他們拿到的提示是:胡蘿蔔,而他們悲催的開場正是從拔那根蘿蔔開始,跌入了兔妖佈施的幻境之中。
“叫你們笑我!有提示的結果還不是一樣很慘?”若筠看得哈哈直笑,轉頭一看原本還輕鬆的繆寒天,神情卻越來越嚴峻,“你怎麼了?”
“你覺得連有提示的難度都如此大,號稱難度最大的好運籤反而會讓你佔到便宜?”
回顧了下小試設置的各種規定,若筠也漸漸嚴肅起來。嗯,以那位祖師爺如此愛看人出糗的性子,還真不會!
繆寒天指着畫面道,“看起來他們是被提示迷惑了,但實際上他們的做法並沒有錯,你沒發現嗎,地上那根胡蘿蔔的確就是幻境的陣眼。”
“提示居然連陣眼都說得如此清楚?不可能吧?”若筠一臉的不可置信。
“因爲兔妖的修爲比他們高出太多,在絕對的實力差距之下,就算找對了陣眼,也無濟於事。”
“那他們至少也找到了陣眼,修爲算通過了嗎?”
“這個就要看仙長們怎麼評估了。”陸子期走過來,接口道,“寒天師弟說得都很對,但是卻忽略了一點,人在困境之中往往會爆發出意想不到的力量。”
繆寒天一見是他,馬上便起身欲走。
“就走嗎?今天不看了?”若筠奇怪道。
“你到底走不走?”繆寒天不耐煩道。
陸子期也不以爲意,只是提醒了若筠一句,“若雲,別忘記了複習無極心法和口訣,實戰之時或許有用。”
若筠來回看着陸子期和寒天兩人,終於發現環繞在他們倆之間詭異的氣氛,“你們吵架了?還是打架了?”
兩個人她都很喜歡,也沒辦法抉擇到底該站在哪一邊,所以,她決定幫忙勸一勸。
想了很久,若筠終於找到了滿意的說辭,張口說道,“打是親,罵是愛,你們就相互理解一下,不要再生對方的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