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有點不對勁,”我看着龍井:“你說太平猴魁妖氣沖天,那你自己怎麼沒感覺到?”
龍井咳嗽一聲,掩飾尷尬:“太平猴魁嘛,這個妖力太大被封印的時間就長,好像人要治急病就必須下猛藥一樣,所以現在應該是他剛剛醒來,妖氣較弱的時候,趕緊在他完全恢復之前找到他封印起來,不然我可打不過他。爛攤子我也沒法收拾。”
我暗想,說出這種話的,真的應該是氣吞山河的龍神爺嗎?還有,你自己可是比太平猴魁早醒好幾個月,我可以理解你的靈力比他低那麼多嗎?算了,不要講出來了,惹堖他也沒什麼好處。
李綺堂,就看你的啦!
李綺堂,去考試了。
我們三個在陽春三月,覺得好冷。現在是應該抱頭痛哭了嗎?
李綺堂要被關在考場三天,龍井說怕是來不及。
正當我們一籌莫展的時候----龍井已經食不下咽----現在自稱春道長的李厚德道長一甩拂塵,仙風道骨的來了。
“這個妖怪貧道倒從道典中見過,或許可助龍神爺一臂之力。”李道長打了個千,一捻鼠須,洋洋自得的說。
龍井瞥了一眼這個既無仙緣亦無仙骨只餘一腔向道熱血的道長,先皺起鼻子哼了一聲,接着擺出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說:“你?”
我想起來這位道長滿腹經綸,引經據典頭頭是道,趕緊行禮說:“梅菜想聽聽道長有何高見。”
李道長雖然有幾分尷尬,但忙正一正臉色,道:“若是貧道沒有記錯,這個妖怪的原型,原是一個仙家的皮袋子,號稱混天鬥。”
龍井傲慢的點點頭:“你這老兒知道的倒不少。”
李道長又忍不住開始飄飄然道:“畢竟貧道乃是道學世家,老祖宗留下的典籍,貧道倒是日日苦心鑽研,不敢懈怠。”
龍井來了興趣,催他繼續說。
李道長挺挺瘦弱的胸膛,接着說:“這混天鬥乃是採集各種靈獸皮毛,以仙法縫製而成,故可大可小,可裝世間萬物,但物久成妖,何況混天鬥久染仙氣,便下界爲妖,二百年前塗炭生靈,剝了人和生靈的皮,吸取精氣,壯大自身,是睚眥大人收服此妖,封在大人護佑的龍神妖薄之中,此妖現在應該元氣大傷,必得剝皮補氣,現今剝的僅是老鼠,可知此妖尚無多少靈力,若趁此找到混天斗的原型,貧道以家傳琉璃燈裡面的三昧真火焚燒,必可降服此妖!”
我暗想,這位道長雖說膽子小點,可畢竟是仙人之後,還真是個靠得住的人哪!
龍井高高在上的點點頭:“這倒也不妨一試。”
李道長忙說:“那事不宜遲,還望龍神爺指示妖氣所在方位!”
龍井答應了。雖說他表面一副威風凜凜的樣子,但是明顯正在竊喜不已。
進了後園,龍井卻怔住了:“這妖氣,怎生沒有了?”
瓜皮也大叫:“聞不到!聞不到!”
這時看見瓣兒晃晃蕩蕩的過來,手裡拈着一枝杏花,瞧見我們,倒是雙眼放光:“喲,這不是梅菜麼?旁邊這位,是哪家公子?”
我愣了一下,隨即想起龍井今天爲了去李府,是化成人形了。
龍井懶得理她,擡眼看樹枝上的雀兒。
瓣兒見狀,拉過我問:“這個公子可是煙雨閣的貴客?倒是真真一表人才,你且幫我問問,他可有收丫鬟姬妾的意思。”
我笑回說:“許是沒有,這個公子不過是我家點心鋪子客人,要瞧瞧點心原料,纔來後園。”
瓣兒掐我一下:“你這精靈丫頭,有這種客人,何不早早告知我?倘若他瞧中了我,姐姐我也少不得給你些好處。你且告訴他我的名字,不愁他不來尋我。”又偷偷塞給我一條繡着荷葉鴛鴦的絲帕:“這個與了他,我瞧他不敢看我,許是害羞呢。”又對龍井拋個眼風,往南邊去了,邊走邊回眸一笑。
我憋着笑,把手帕交與龍井,龍井揮揮手:“甚麼東西?一股子銅臭味道。”
瓜片大叫:“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龍井沒有理我們,往園子深處去尋,倒看見蟲子搬家,道:“這朱大爺也聞得血腥氣,要回西域去了。”
李道長乾咳兩聲:“龍神爺,這妖氣~”
龍井嘆口氣:“晚上過來瞧,待這太平猴魁剝皮,看我聞不聞得出他那股子妖氣!”
到晚上,我提了食盒匆匆往白鵝卵石小徑子上走,打算着送完陽春麪好幫着找找妖氣,龍井叫我莫要過去,可我這心裡總惦記着,還是打算偷偷過去瞧瞧。
遠遠看見瓣兒又在外面閒晃,手裡掐了一大把的花,我尋思着她可能不知道黃伯惜花如命,不如告訴她一聲,免得起來爭執。
偏巧黃伯除了假山上的雜草正走過來,看見瓣兒的花,不由大怒:“你來就告訴過你,莫要糟蹋這點子花,你這是做甚麼?”
瓣兒冷笑一聲:“你一個看院子的,倒管起我來了!這園裡的花可是你的?你算的了哪根蔥,管得着麼?”
黃伯一怒:“我看院子這麼些年,沒有哪個姐兒對我大聲說過話!你一個丫鬟,怎生這麼沒有教養?”
瓣兒“呸”的一聲往地上吐口濃痰:“老孃在哪都一樣,想怎麼着就怎麼着,你能把我怎麼樣?”
黃伯氣的把草撒了一地:“你這丫頭怎麼胡攪蠻纏?”
瓣兒撇嘴:“呦,瞧你這樣子,且是要欺負我這弱女子麼?甚麼花,誰稀罕!”說着把花直丟到黃伯臉上去。
黃伯大吼一聲,想擼起袖子衝上去。
瓣兒見狀大喊:“哎呦!大家且來瞧瞧,這虎狼男人要非禮我呀!”邊小聲道:“敢動我?不信你這雞吃核桃羊上樹!”
黃伯氣得滿臉通紅,跺了跺腳走了。
瓣兒看我瞧見了,伸手叫我過去:“怎麼樣?做人就得有姐姐這種手段!管教沒人欺負你!”又笑道:“我問你,今日那公子怎麼說?”
我尷尬笑笑:“那公子沒有理我。”
瓣兒把小指抵在腮上點了下:“這公子器宇軒昂,不想倒是個臉皮薄的。準是心下有意,只沒好意思說。”
我點點頭說:“姑娘說的很是,我且送夜宵去了。”邊要脫身。
“等等!”瓣兒叫住我,我回頭看她,她笑道:“那公子問起我,只叫他來尋晴韻姑娘。”我忙點點頭走了。
夜宵送到晴韻姑娘屋裡,但見她正彎腰擦茶几。我一愣:“晴韻姑娘,恩客們許是快來了,怎生姑娘還在打掃?”
晴韻姑娘忙挽了一下凌亂的髮絲:“閒着也是閒着,恩客還得晚點到呢。”
我看見晴韻姑娘白皙纖細的指尖紅腫腫的,像是有泡。忙過去細看,卻不想看見裡間姐兒住的大紅木幔子牀底下,似是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
我正要過去瞧瞧,瓣兒卻回來了,直嚷餓了,要我拿夜宵出來。
我忙說:“莫先生說了,這是給恩客們備下的,姑娘愛吃,我另送些姑娘喜歡的。”
瓣兒哼一聲:“當了事兒了,我吃怎麼了?橫豎這裡的恩客,是爲吃夜宵來的嗎?不如與了我,倒比冷了好些。”邊伸手要拿。
我沒辦法,把陽春麪往茶几上一放,瓣兒像是有些失望:“這是甚麼!一碗白麪?只一個雞蛋,連蝦仁雞肉也不放!這梅老闆生意大了,倒開始店大欺客!”
我忙說:“今日夜宵是莫先生點下的,說恩客要點清淡的。”
瓣兒悻悻的說:“人道是,寧吃鮮桃一口,不啃爛梨一筐,我雖是個丫鬟,可也不是不講究的,算了,誰吃這勞什子白麪!”
邊坐在牀下,託着腮看院外。我看瓣兒這樣子,趕緊提起腳走了。
入了夜,趕緊去龍神祠,龍井他們卻都不在,我也不知道甚麼是妖氣,只好四下裡亂轉。
走出龍神祠,天已經黑透了,找不到龍井他們,還是先回家好了,被妖怪吃了沒人救我,爹孃以後沒人照顧。
順着小徑抄近路回家,路過那口青石井,不知道那位蜃還在不在。井後面是一排矮樹,後邊有個什麼小動物飛快的竄過去了,好像是隻兔子。
不想煙雨閣還有野味。下次看見了,不如叫莫先生抓了燉肉。我心裡尋思着。
突然好像那兔子撞到什麼東西上了,發出“噗”的一身悶響。
我大喜,肯定是守株待兔裡一樣,兔子撞樹上了,真好運氣,倘拾了回家,少不得爹孃得誇我。
我趕緊過去撥開樹叢,藉着黯淡月光,看見樹叢底下一堆黑東西,定是那兔子,我伸手要摸,卻被一個什麼東西搶先一步拖過去了。
擡頭一看,好像一棵矮樹上被什麼東西蒙了一層皮,那皮緊緊包住樹幹,慢慢蠕動起來,漸漸形皺着的皮變成眼睛,鼻子,嘴巴,居然形成了一張人臉。人臉一副掙扎的表情,擠眉弄眼的不知道想表達什麼,接着在嘴的部位漸漸凸起,一個光溜溜的東西從那嘴裡擠出來,果然是個被剝了皮斷了頭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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