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見銀鎖的機會不太多,除開第一次在上庸時,這二師姐臉色怪異之至以外,其餘時候見她,她總是笑得風情萬種,輕佻之至,這回也不例外。阿七被這二師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臉不由得紅了起來,手腳都不知往哪裡擺了,只得微微低頭,避免視線相碰。
“三師弟,找我有事?”
阿七道:“二師姐能馬上見我真是太好了……我還道你在別處。二師姐,外面大軍圍城,你當真一點不怕嗎?”
銀鎖奇道:“我怕什麼?”
“城破之後,無人倖免。”
銀鎖嗤笑道:“我教中人神出鬼沒,你擔心我做什麼?莫非是你害怕了,來求我帶你出去?只怕不是吧?”
阿七想了想,鼓起勇氣道:“二師姐可還記得在上庸初見之時?”
銀鎖道:“可是你一個人拿着喻師叔的令牌傻愣愣跑出來那次嗎?”
阿七老臉一紅:“傻、傻嗎?”
銀鎖撲哧一聲笑出來,卻搖了搖頭,“不傻,其實不傻。”
“唔,我接着說了。我和師父並非是爲了和二師叔作對才站在大師伯一邊,而是爲了阻止你們兩派之間在比武之外產生紛爭……”
“哦?這樣啊。”
“對對對,就是這樣,”阿七點頭如搗蒜,彷彿這樣纔可緩解自己的緊張,幸而旁邊並無別人,叫他的窘迫不至於被外人看了去,“除此之外,還要保證你二人能……如期比試。”
銀鎖瞪大了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真的?還有這樣的事?上次在建業的時候不是就沒比成?”
阿七抓抓頭,道:“那不是……那不是因爲被太師父發現了嗎?太師父知道了肯定不高興,三位長輩怎麼敢去捋他老人家的虎鬚?”
“哦……所以你來所圖何爲?”
“哦,哦,那個,我入門晚,武功有限,師父又□□乏術,所以現在金鈴師姐有危險,我不得不來求助二師姐……”
銀鎖忽然不笑了,一把捏住手中的小石頭,眯眼道:“金鈴有危險?什麼危險?”
阿七一時猶豫了,不知這麼重大而隱秘的事情到底該不該告訴銀鎖。
銀鎖又甜甜地笑了起來,“你不怕我知道之後,落井下石?”
阿七一愣:“不至於吧?你二人好像不是落井下石的關係啊……”
銀鎖眼珠轉了轉,道:“你打算說說金鈴怎麼了嗎?”
“她打算……她打算……”阿七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她打算刺殺西魏主帥。”
不料銀鎖好像一點也不驚訝,“我還道是什麼事呢。”
阿七瞪圓了眼睛,“二師姐怎麼能這麼說!這是多不得了的大事,搞不好是要丟了性命的!”
銀鎖道:“汝南是烏山的勢力範圍,她一個少主親自處決入侵者,挺稀鬆平常的。”
“這可是——這可是——”阿七在這早春的寒風中漲紅了臉,不只是臉,脖子也紅了起來,“打仗!”
“是是,打仗,因此你怕她被魏軍報復?”
阿七道:“我當然是、當然是怕她失手,沒法和你再比下一輪了!”
銀鎖笑道:“你倒是熱心。”
阿七隻見她又把那圓胖可愛的小石頭拿出來把玩,在指尖上下翻飛,弄得眼花繚亂,卻等了半天沒有下文,忍不住道:“二師姐和金鈴師姐一路西去西域之事我聽說了。你們之間總還有一份同袍之情吧?你難道不擔心她?”
銀鎖似也失去了耐性,收斂了表情,道:“我沒有落井下石已是顧念同袍之情。小師弟,日後勿要病急亂投醫,求到敵人頭上來。”
阿七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你……你……”
“你若真擔心她,就該自己攔着她。我就不送了,你自己認得路吧?”
阿七心道再留也是無用,只得失魂落魄地跑回去了。回去正碰上金鈴和宇文二人在認真地制訂計劃,他剛剛不慎羊入虎口,不慎把金鈴的動向告訴了對家,心中有鬼,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兩人說完,宇文轉頭看見他竟然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看得怎麼樣了?”
“看好了。”阿七從袖口中拈出一張信箋遞給金鈴,金鈴將之夾在桌上的地圖裡,道:“明日覈對無誤,後天便可動手。”
阿七驚得從地上彈起來,“什、什麼?!這麼快?!”
金鈴道:“夜長夢多,我瞧你氣色不好,想來也已明白日夜活在這等壓力之下並不好受,若不快些,誰也撐不住。”
阿七心道:師父那邊半點消息也無,也不給個準信,二師姐更是是敵非友,我怎麼攔住她,我怎麼攔住她……
“阿七?莫要太憂心。文七,你送他去早點休息吧。這裡有我。”
“是。”宇文拍拍他的肩膀,“走吧。”
兩人回到房間,阿七便撲到了自己牀上。
宇文走過去坐在牀邊,拍着他的肩膀溫聲道:“阿七,之前不是說不怕了嗎?今天怎麼又這樣?你這個樣子,說不定少主會讓你提前出城在外接應……說是接應,大約就是讓你先跑的意思,你甘心這樣被人當個膽小鬼嗎?”
阿七咬咬牙,心道你怎麼會知道我心中的苦累?不由得擡腿踹了宇文一腳,恨道:“你這蠻牛,我要是能像你這樣活得頭腦簡單就好了!”
宇文低聲道:“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別的消息?該當說出來與我分享一番。”
阿七一愣,悶聲道:“是一些關於我師父的事情,跟這件事倒是沒什麼關係,也不是你該操心的。你別問了。”
“我不問便是。但你也明白,從小到大,我們都是一個個生死關闖過來的,若是這一次死了,下一關便沒有命去試,你瞧,正是因爲這是個九死一生的事情,就更不容你這般畏首畏尾。”
“我不是畏首畏尾……我只是擔心師姐……也擔心師父交給的任務完不成,壞了我快手阿七一世英名……”
宇文笑道:“你這純是受名利所累,像我這樣一文不名,純爲自己而活,好賴都只有自己收着……”
阿七回頭斥道:“胡說,你哥哥我可還活着呢,我們還得找小龍王,找魯老大,找公孫,找大棍子小石頭……”
“嗯,嗯,咱們還得找大家……”
宇文出了一會兒神,回神時尚且奇怪阿七爲何不來打擾,誰料這人居然趴着就睡着了,真不知他成天都在操什麼心。
動手的時刻如期而至,金鈴一身黑衣,兜帽的陰影遮住眼睛,鐵劍插在黑色的劍鞘當中,宇文則穿得灰撲撲的,頭髮全都裹在頭巾裡,像個打劫的強盜。
大軍圍城卻不進攻,主帥與儀同打獵取樂,獵場在城外五里處。
城門緊閉,城東把守薄弱,城西則有大軍駐紮,從宇文截獲的情報來判斷,大軍按兵不發,乃是在等攻城器。
金鈴設想的形勢乃是解決主帥後,邵陵王從汝南出,向西攻擊義陽。西魏失了主帥,局勢對邵陵王有利,兩方平衡,多半會膠着在義陽。明教的活動範圍受戰爭影響,若不搬來汝南,就只能退回襄陽。
雖然如此不容易見到銀鎖,但總比枕邊有人磨刀霍霍要舒坦得多。
金鈴嘆了口氣,穿過逼仄髒亂的小巷子,往城牆邊靠過去。
城中此處是窮人居所,沒錢逃難,等到想走之時,已經走不掉了。他們仍是有條不紊地來來去去,做事做買賣,不做第二重想。
金鈴走在前面,驀地心中一動,站定下來,問道:“倘若有變,以擊殺目標爲先,不必管我性命。”
宇文點頭。
金鈴便要繼續往前走,不料阿七一把拉住她的袖子,金鈴皺眉問道:“阿七?”
阿七顫聲道:“師姐,不如就別往前走了吧……徒然把性命交代在這裡,多不值得?就算死了一個楊忠國,不是還有獨孤信嗎?我聽說丞相麾下有六個柱國大將軍,每個柱國大將軍手下都能人無數,死一個,還有後來人……”
宇文一看金鈴面色陰沉,趕緊推了他一把,沉聲道:“住口!”
阿七沒有停下來,只是說到最後已是語無倫次,“我們沒有勝算的,沒有勝算的……”
金鈴罕有一層薄怒,道:“怎地沒有勝算?早知如此,就該讓你留在烏山。”
阿七看了一眼宇文,宇文擰着眉頭,卻不像是在擔心,倒像是有點不耐煩。他狠了狠心,道:“我、我怕師姐一個人力有不逮,就去求二師姐幫幫你,可是二師姐知道後,說要落井下石……金鈴師姐,不成的……不成的……”
說時遲,那時快,金鈴驀地瞪圓了眼睛,反手就要拔劍,宇文見她拔劍,亦是閃電般地出手按在她手中。
金鈴似有所感,手腕一偏,躲過宇文一按,卻不知阿七哪來的膽子,竟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急運內功,震得阿七趔趄着後退,然而如此終究是慢了一步,頭上的亮光似被什麼遮蔽,她不及擡手,便覺得肩上微微一涼,冷風從衣衫的破口處灌了進來,刀鋒冰涼地劃過,她打了個寒顫,耳聽銀鎖低聲道:“大師姐,你又要胡來了。”
一隻纖細的手按在她握住劍柄的手上,她肩膀用力向後一頂,卻覺得一陣痠軟無力,膝蓋亦失了支撐的力氣,向後倒在銀鎖懷中,銀鎖一把接住她,朝着阿七笑了笑,道:“三師弟,多謝你報信。”
阿七駭然變色,道:“你不得傷她!”
加班加的要死了,啊啊啊啊啊啊要死了……三天累積睡眠9小時!想放假!想辭職!想回家啃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小夥伴說“每次加班的時候想起你,我心裡就好受多了”
哦媽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