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坐馬車來到霍家,見霍大夫。
宋安然已經有幾個月沒有見到霍大夫,這次一見面,就發現霍大夫的精神更好了。
霍大夫精神奕奕,招呼宋安然喝茶。
“少夫人自成親之後,極少來老夫這裡做客。今兒少夫人上門,真是名副其實的稀客。”
宋安然含笑說道:“霍大夫就別笑話我了。你也知道我事情忙,出門一次不容易。”
霍大夫笑呵呵地說道:“所以說姑娘家成親之後就不可愛了。想當年,少夫人還沒成親的時候,是個多幹脆的人啊。現在嫁給了顏大人,出個門都要東想西想。”
宋安然抿脣一笑,“霍大夫,我出門不便可不是顏宓的責任。只因爲國公府家大業大,每天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忙完了事情,剩下的時間全拿來休息,自然就沒有多餘的時間出門遊玩。
以前在孃家的時候,你也知道宋家人口少,事情少,需要處理的事情也少。那時候有更多的私人時間,當然可以隨意出門。”
霍大夫笑道:“少夫人還真是心疼顏大人。老夫才抱怨了兩句,少夫人就給老夫解釋了這麼多。少夫人對顏大人那麼好,顏大人心裡頭知道嗎?”
宋安然笑着說道:“顏宓心裡面自然是清楚的。我和他是夫妻,我們自然要互相體諒。其實最近顏宓的日子也不好過。現在京城天災**,沒有一天消停。顏宓接了差事,每天都要出城,來回奔波上百里。這樣的日子一天兩天還好說,天天如此,真是苦不堪言。”
霍大夫說道:“顏大人既然做了官,那就要替朝廷分憂,替陛下分憂。”
“霍大夫說的對。我今天來見霍大夫,是想和霍大夫討論一下災情。”
宋安然認真地說道。
霍大夫挑眉,“少夫人和老夫討論災情,不知道是討論哪方面?”
宋安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斟酌了一番,宋安然纔對霍大夫說道:“霍大夫,以你的經驗,你覺着天災持續下去,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霍大夫微蹙眉頭,他擡頭,透過這樹蔭,看看天空。驕陽似火,一絲風都沒有,更見不到雨水落下。天這樣熱,地那樣旱,這樣的情況持續下去,肯定沒有好結果。
霍大夫搖搖頭,有些憂心的說道:“不好說!天災**,不是誰都能說清。”
宋安然卻說道:“有人判斷,大旱之後必有大澇。霍大夫想一想,旱了幾個月的土地遇上幾天幾夜的瓢潑大雨,又會出現什麼情況?
正所謂,大澇之後必有大疫。當然,我也希望這種情況不會出現。但是我們做事,肯定要未雨綢繆。無論最後到底會不會出現大疫,我們都該事先做好充足的準備。
我今日過來,就是想讓霍大夫以藥房的名義,大量收購治療常見疫病的藥材,製作治療疫病的藥丸。
霍大夫不用擔心銀錢的問題,藥房收購多少藥材,我都會如數支付銀錢。不會佔用藥房一文錢的資金。”
霍大夫微蹙眉頭,“少夫人,老夫有個問題想要請教。”
宋安然擺出請的姿勢,“霍大夫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問。”
霍大夫直接問道:“少夫人收購藥材,究竟是少夫人自己的主意,還是別人要求少夫人這麼做?”
“這有區別嗎?霍大夫只要負責治病救人就行了。”宋安然輕聲說道。
霍大夫吹鬍子瞪眼,說道:“當然要關係。如果是少夫人未雨綢繆,打算爲京城百姓做好事,老夫自然支持。
只是這樣一來,老夫卻擔心少夫人的名聲,怕有人會彈劾國公府沽名釣譽,邀買民心,圖謀不軌。
要是宋大人讓少夫人收購藥材,那問題就簡單多了。宋大人是戶部尚書,代表了朝廷的態度。如此一來,少夫人和老夫都不用擔心被人彈劾。”
宋安然想了想,對霍大夫說道:“收購藥材,是我自己的決定。我做事向來都是未雨綢繆,既然已經預估到有大疫發生,我不可能坐視不管。
霍大夫可以將我的決定,看做一件單純的生意買賣。當然,如果疫病沒有發生,藥材就會全部砸在手裡,對我來說也就是損失一點銀錢而已。
這些損失了,遲早我會從別的地方找補回來。至於霍大夫擔心的事情,我已經有了計劃。真到了疫病爆發的時候,我肯定會處理好方方面面的關係,讓霍大夫不用擔心被我牽連。”
霍大夫哼了一聲,“老夫纔不是擔心自己被你牽連。老夫是擔心你。要是你出了事,老夫這個醫學堂也辦不下去,藥房說不定也會關閉。少夫人,你的安危不僅關係着你自己,還關係着無數的人。老夫希望少夫人能夠保重自身,不要行險。”
宋安然微微躬身,“多謝霍大夫的關心。”
霍大夫又繼續說道:“關於收購藥材的事情,老夫答應你,會以藥房的名義去收購藥材。私心上來說,老夫希望爆發疫病。
這樣一來,藥材都能用上,不用擔心砸在手裡,同時醫學堂的那些學員也有了練手的機會。不過一想到疫病爆發,會死很多人,老夫又有些不忍。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老夫只希望,老天爺能夠開眼,哪怕只有一次,哪怕只有一會會也好。旱了這麼久,要是再來個大澇,老百姓這日子真的沒發過了。不知道到時候究竟要死多少人,天災纔會過去。”
宋安然平靜地說道:“天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旱災可以持續一年,兩年,甚至三年。但是不會持續八年十年。總有一天,這片土地上的人又會恢復生機,到時候大家又有好日子過。
宋安然給霍大夫留下五萬兩白銀,讓霍大夫大肆收購治療疫病所需要的藥材。宋安然還告訴霍大夫,如果不夠,就派人到世寶齋說一聲。無論需要多少銀錢,世寶齋都會如數送過來。
霍大夫收下五萬兩白銀,笑了起來,“老夫=知道你有錢,也就不和你客氣。你回去後替老夫問問宋大人,兩個孩子的婚事到底什麼時候辦?都定親一年了,是時候討論一下婚期,將婚事給辦了。”
宋安然笑道:“霍大夫,這個時候可不是辦婚事的好時候。又是天災又是**,家父忙得腳不沾地,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小霍大夫和安芸妹妹的婚事,只能推遲。希望天災早點過去,這樣的話,小霍大夫今年還有機會將安芸妹妹娶回家。”
霍大夫捋着鬍鬚笑了起來,“少夫人說的對,還是等天災過了再說吧。反正老夫也沒急着抱曾孫。”
宋安然抿脣一笑,霍大夫嘴上說着不着急抱曾孫,但是他的眼神可不是這麼說的。霍大夫心裡面分明是很着急抱曾孫。
宋安然也不拆穿霍大夫。
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宋安然起身告辭,離開了霍家。
回晉國公府的時候,宋安然讓車伕特意繞道順安商行,還有寧家。
老百姓都是善忘的。
順安商行曾經售賣發黴變質的糧食,老百姓似乎都已經忘記了。
宋安然坐在馬車上,看着老百姓進進出出,在順安商行購買自家口糧。看樣子,經過整頓的順安商行的生意還不錯。老百姓也沒有真正記恨順安商行的糧食曾經吃死過人。
喜秋知道宋安然在想寫什麼,她就在宋安然耳邊悄聲說道:“少夫人,順安商行最近挺老實的,沒看到他們在搞歪門邪道。”
宋安然笑了起來,“魏公公不想死,自然不會讓順安商行在這個時候玩歪門邪道。至於將來會不會玩歪門邪道,就要看魏公公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宋安然又看了會,最後對車伕說道:“走吧,去寧家那邊看看。”
如今的寧家,門可羅雀,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生怕被寧家給牽連。
寧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也都是愁眉苦臉,就跟天塌下來一樣。
宋安然沒有敲門,她就坐在馬車上看了幾眼。
寧家還是那個寧家,可又不是曾經的那個寧家。當初的寧家有多興旺,現在的寧家就有多淒涼。
據宋安然所知,魏公公暫時還沒有將寧家剔除順安商行,不過不代表將來不會剔除。
宋安然想了想,要是實在不行的話,就有必要和魏公公見一面,討論一下寧家的事情。
宋安然這麼做,不是對寧家多在乎,更不是心疼寧家的遭遇。而是因爲有寧家參與的順安商行,能夠明顯分擔一點四海商行所承擔的壓力。
沒有寧家參與順安商行,元康帝看都不會看一眼。屆時元康帝會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放到四海商行。四海商行必定會被架在火上烤。這對四海商行,對宋安然來說,都是一場災難。
這是宋安然不樂意見到的。
但是有寧家參與順安商行,註定會吸引元康帝大部分的注意力。畢竟比起宋安然,寧皇后的身份更敏感,也更值得關注。
有寧家參與的順安商行,能夠替宋安然減輕一大半的壓力。宋安然沒有理由眼睜睜的看着寧家垮下去。所以宋安然必須爲寧家做點什麼,讓魏公公投鼠忌器,不敢將寧家剔除順安商行。
宋安然想到了承郡王平郡王兩兄弟。利用這兩兄弟,能不能達到目的?
轉眼,宋安然又否定了這個辦法。現在將承郡王平郡王拋出來,能夠得到短期的好處。但是長期來看,是弊大於利。
這個時候,這兩兄弟最好都低調點,千萬不要引起元康帝的關注。
宋安然咬咬牙,實在不行,她就親自出面和魏公公商談此事。
宋安然吩咐車伕啓程回國公府。
回到國公府之後,宋安然就給魏公公下了一張帖子,請魏公公兩日後在茶樓見面。
魏公公欣然同意。
兩日後,宋安然準時來到茶樓。
魏公公已經等候多時。
兩人彼此見禮,互相寒暄。聊一聊朝政,聊一聊京城的物價,聊一聊天災。
聊了小半個時辰,雙方之前的氣氛還算好。兩人都很默契的沒有提起第一次見面的事情。甚至於魏公公還對宋安然道了一聲謝。感謝四海商行能夠及時出糧,穩定糧食價格。
宋安然含笑接受魏公公的道謝,又客氣了幾句,這才提起今日見面的目的。
宋安然笑着說道:“最近寧家很沉默。魏公公打算將寧家剔除出去嗎?”
魏公公面色訝異,他說道:“咱家真沒想到,少夫人約見咱家,竟然是爲了寧家的事情。”
宋安然苦笑一聲,“我的處境有多艱難,魏公公不會不知道吧。”
魏公公挑眉一笑,“咱家知道又如何。當初你們四海商行已經退出了京城糧食市場,既然退出去就不該再回歸。如今四海商行迴歸京城糧食市場,還能靠一己之力平抑糧價。
這樣大的事情,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少夫人如今處境艱難,也是少夫人自己選擇的,怪不得別人。”
宋安然點點頭,說道:“魏公公說的沒錯。現在的處境,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也從來沒有怪過別人。但是我希望魏公公能夠留下寧家在順安商行的股份,讓寧家繼續參與順安商行的經營。”
魏公公笑了起來,“少夫人的要求,真是強人所難。”
宋安然笑道:“我的要求,對魏公公來說只是舉手之勞。魏公公,就算不看寧皇后的面子,至少也要給承郡王平郡王面子吧。”
魏公公似笑非笑地說道:“少夫人難道是爲了兩位王爺做說客?”
宋安然嘴角微翹,說道:“當然不是。我只是好意提醒魏公公,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將來的事情誰都說不清楚,可要是萬一寧家有朝一日翻了身,雞犬升天,魏公公豈不是很尷尬。”
魏公公蹙眉。
宋安然再接再厲,“而且魏公公留下寧家,寧家也會感激魏公公。將來寧家要是繼續興旺發達,肯定不會忘記魏公公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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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公公卻笑了起來,說道:“咱家現在不稀罕寧家的感激。咱家反倒是稀罕少夫人的感激。想讓咱家留下寧家,讓寧家繼續經營順安商行,不是不行。關鍵是要看少夫人能出多少價碼。”
宋安然挑眉一笑,“不知魏公公想要什麼?”
“少夫人覺着太監喜歡什麼?”
宋安然笑道:“我覺着魏公公又喜歡權,還喜歡錢。錢,魏公公已經有了。至於錢,所有人都不會嫌多。”
魏公公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少夫人果然是個明白人。同少夫人說話,咱家感到很輕鬆。”
“那魏公公的答案是?”
宋安然盯着魏公公。
魏公公笑了笑,直接說道:“我要四海商行的股份。”
宋安然抿脣一笑,她沒有直接拒絕魏公公,而是問道:“魏公公想用哪種方式擁有四海商行的股份?是投錢參股,還是大家搭夥做生意?”
“咱家既不投錢,也不搭夥。咱家只想要股份。”魏公公貪婪的嘴臉一覽無遺。
宋安然暗自嗤笑一聲,“魏公公的胃口可真大。”
魏公公一臉高傲,似乎已經勝券在握。他對宋安然說道:“少夫人可以拒絕咱家,反正今日有所求的人是少夫人,而不是咱家。”
宋安然放下茶杯,冷冷一笑,然後說道:“想讓寧家繼續經營順安商行,此事看起來很難,但是對本夫人來說,也就是一個人情的事。
本夫人原本可以不用找魏公公,別的人也可以替本夫人辦到這件事情。
但是後來本夫人一想,魏公公你纔是內務府太監總管,要是直接越過你,這就不太不合適了。所以纔有了今天的見面。
我今日來見魏公公,是帶着極大的誠意。可要是魏公公非要獅子大開口,那恕我無法奉陪。找誰都是找,相信宮裡面還有比魏公公更有本事的人願意幫助本夫人。”
宋安然作勢要離開,魏公公卻叫道:“少夫人這麼離開,就不擔心四海商行被架到火上烤?”
宋安然回頭,含笑看着魏公公,“本夫人的確擔心四海商行被架到火上烤,也擔心陛下對四海商行關注過多。但是本夫人從來不會因爲怕,就會退縮。
魏公公,你自問你比起當年的錦衣衛指揮使江忠江大人,孰強孰弱?當年江大人用抄家滅族來威脅本夫人,本夫人絲毫不懼。
今日魏公公用區區一個四海商行來威脅本夫人,本夫人會怕嗎?沒了四海商行,靠本夫人的本事,要不了三年,市面上就會出現一家四通商行。魏公公要不要同我打賭?”
面對宋安然的霸氣和強勢,魏公公大皺眉頭的同時,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大熱天,魏公公硬生生的打了一個激靈。
魏公公盯着宋安然看。宋安然就大大方方的讓他看。
魏公公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咱家不過是和少夫人開開玩笑,沒想到少夫人竟然當真了。少夫人,任何事情都是談出來的,你應該給咱家多一點時間和耐心。 ωwш☢ Tтka n☢ C ○
總而言之,咱家從心裡頭佩服少夫人。縱觀天下,能夠做到像少夫人這樣,不輸天下男子,真是少之又少。”
宋安然重新坐下來,她含笑問道:“魏公公是打算繼續談嗎?”
魏公公笑道:“咱家當然願意同少夫人繼續談下去。就像少夫人所說,凡事留一線,日後好想見,咱家也覺着留着寧家好處多於壞處。就算不給皇后娘娘面子,至少也要給兩位王爺面子。少夫人,咱家說的可對?”
宋安然笑道:“魏公公說的話,自然不會錯。”
魏公公大笑起來,“咱家比起少夫人來,還是差遠了。咱家現在就可以答應少夫人,會保留寧家在順安商行的股份,甚至可以讓寧家繼續經營順安商行。只是少夫人也該表現出一點誠意纔對。”
宋安然說道:“這是應該。我說過,魏公公可以和四海商行搭夥做生意。”
“不不不,咱家對四海商行的生意沒有興趣,這一點請少夫人儘管放心。咱家就想知道,少夫人同宮裡面哪位公公相熟,能否介紹一下?”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盯着魏公公,然後很不客氣地說道:“魏公公,你這麼做,已經犯了忌諱。”
魏公公卻笑道:“咱家當然知道這麼做犯了忌諱。可要是少夫人不給點誠意,咱家又如何能夠甘心。”
宋安然冷冷一笑,面有不悅之色。她對魏公公說道:“魏公公可知道,我讓你保全寧家,其實也是在幫你。”
魏公公不解,“此話怎講?”
宋安然冷哼一聲,一臉嫌棄地看着魏公公,“陛下可以肆意糟踐寧家,無人敢說一個不字,因爲陛下是天子,是天下之主。
但是這不代表魏公公也能肆意糟踐寧家。寧家好歹也是伯爵府,好歹也是皇后娘娘的孃家,好歹也是兩位王爺的母族。
說句不好聽的話,以你魏公公的身份,肆意糟踐寧家,你說會不會引起文官武將的反感?會不會讓兩位王爺記恨?
會不會有人趁機掀開你們內務府這幾年做的‘好事’?到時候魏公公還能全身而退嗎?只怕不僅不能全身而退,說不定連性命都保不住。
反之,魏公公留下寧家,做出有情有義的態度,無論是誰見了魏公公,都要說一聲好樣的。就連兩位王爺和寧皇后,都要對魏公公另眼相看。
或許魏公公不在乎皇后娘娘同兩位王爺的態度。但是魏公公連陛下的態度也不在意嗎?陛下可以做到冷心絕情,不代表必陛下希望身邊的人個個都冷心絕情。
一個人有情有義,總歸要比心狠手辣更受人歡迎,也會讓人覺着更忠心,更可信。
就好比錦衣衛指揮使這個位置,坐上這個位置的人,多半都有這樣或者那樣的毛病。毛病越多,反而坐在這個位置上越久。魏公公,你想一想,我說的有道理嗎?”
魏公公覺着宋安然說的話非常有道理。可是他不能直接承認。
魏公公冷哼一聲,說道:“少夫人說的話的確很讓人動心,難怪世人都說少夫人有一顆七竅玲瓏心,能將死的說成活的,能將活的說成死的。
只是咱家已經坐上內務府總管的位置,咱家這輩子已經到了頂峰,再往上就是天花板。少夫人,你說說咱家現在這個處境,還有必要那麼拼嗎?”
宋安然笑道:“當然有必要。不僅要拼,還有比以前更拼。魏公公坐上內務府總管的位置,這只是開始。我就問魏公公一句,你想在這個位置上坐多久?
半年?一年?五年?十年?還是下半生始終坐在這個位置上?既然魏公公想要長長久久地霸佔這個位置,那麼就更應該拼盡全力,努力在陛下面前耍好感。
唯有如此,魏公公纔不用擔心被人取而代之,身首異處。魏公公,我說的可都是金玉良言,你若是不聽,那下次本夫人再也不會找你。
反正宮裡內侍千千萬,總有一個能夠領會本夫人的意思。大不了本夫人砸個幾萬兩,甚至是十幾萬兩的銀子扶他上位。”
說完,宋安然就含笑看着魏公公,等待着魏公公的決定。
魏公公幾乎被宋安然逼到了角落裡,心裡頭也是蠻心酸的。以前都是他逼迫別人,如今換做他被人逼迫,位置顛倒,滋味難受啊。
可是偏偏宋安然說的話那麼有道理,這讓魏公公很是不甘心啊。
明明是宋安然求他幫忙,爲什麼到最後他還要感謝宋安然。這還有天理嗎?
魏公公咬碎了牙齒,心裡面五味雜陳。罷了,罷了,想佔宋安然的便宜,就非得逮住她的把柄。否則他一個人對上宋安然,簡直一點勝算都沒有。
魏公公也很乾脆,他對宋安然說道:“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咱家也不講究了。改天咱家出五萬兩銀子交給四海商行,希望等到年底的時候,四海商行能給咱家一個驚喜。”
這纔對嘛。獅子大開口,是遭人厭惡的。大家合夥做生意,這纔是合作的正確方式。
宋安然對魏公公說道:“魏公公放心,你投錢給四海商行做生意,不敢說賺多少,至少年底的時候魏公公肯定不會失望。魏公公,寧家那邊就拜託你多加照顧。這份人情,本夫人會記在心頭,將來必有回報。”
魏公公感慨道:“寧家真是走了大運。竟然勞少夫人如此費心費力的替寧家打算。”
宋安然含笑說道:“都是舉手之勞。魏公公,你忙,本夫人就先告辭了。”
宋安然離開茶樓,心情還算不錯。魏公公心裡面則有些苦,偏偏還找不到訴苦的地方。
今日明明是宋安然處於劣勢,爲何最後反倒是他被宋安然死死的壓制着。魏公公是百思不得其解。通樣的事情,換到別人身上,肯定沒辦法反轉吧。
這是魏公公第二次同宋安然打交道。這一次,魏公公對宋安然也有了更多更清晰的認識。他發現傳聞不能盡信。傳聞太矜持,太含蓄,完全沒表現出宋安然的霸氣側漏。
魏公公感覺自己都快要臣服在宋安然霸氣之下。
……
魏公公是一個守信之人。
數天之後,魏公公邀請寧家人談話。這給世人釋放了一個信號。當所有人還在猜測內務府的用意的時候,寧家已經重新開始經營順安商行。
這件事情驚呆了世人,連皇親國戚都目瞪口呆。還以爲內務府這次會用霹靂手段將寧家趕走,卻沒想到魏公公竟然反其道行之。
對此,有人稱讚,有人怒斥。
元康帝聽聞此事後,倒是難得的笑了笑。雖然沒說話,但是笑容已經表明了元康帝的態度。元康帝對於內務府的做法是比較滿意的。
元康帝原本的意思,是打算在收拾完寧三老爺後繼續收拾寧家。可是過了兩天,元康帝又改變了主意。元康帝心裡頭想着,寧家的事情到此爲止。死了一個寧三老爺已經足夠了。畢竟寧家還是他兒子的母族。
要是將寧家幹翻了,兩個嫡出兒子的處境也尷尬,屆時說什麼的都有。連帶着兩個庶子也會蠢蠢欲動。
不過元康帝這番心思從來沒對人提起過,實在是因爲有點不好意思。
皇帝也是要面子的,而且比常人更愛惜面子。之前對寧家喊打喊殺,這會又偃旗息鼓,這樣做不好,有損威嚴。
現在內務府非常識趣的,讓寧家繼續出面經營順安商行。此舉很好的化解了元康帝那點尷尬心思,讓元康帝心裡面非常舒心。
爲此,元康帝還特意將魏公公叫到跟前,勉勵了一番。元康帝說話比較含蓄,自始至終提都沒提寧家一個字。但是字字都在表明元康帝很滿意。
魏公公沒有近身伺候過元康帝,對元康帝的性情把握不準。他覺着元康帝是在稱讚他,可是仔細一想,又覺着不是。
因此,面見元康帝的時候,魏公公非常的忐忑不安,就怕自己揣摩錯誤,耽誤了前程。
之後元康帝將魏公公打發走。
魏公公有心請教劉小七,硬生生的在外面等了兩個時辰纔等到劉小七出來。
魏公公一見到劉小七,就趕緊上前,又恭敬又諂媚。就是指望着劉小七給他解惑。
劉小七嘲諷一笑,“魏公公,你走大運了。”
“還請劉公公示下。”
話音一落,上千兩的銀票就進入了劉小七的手中。
劉小七掂量了一下分量,輕蔑一笑,說道:“魏公公,你是突然開竅了,還是有高人給你指點過?竟然能想到繼續和寧家合作,還讓寧家經營順安商行。”
魏公公一臉忐忑不安的樣子,“劉公公,我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廢話,當然是做對了。否則陛下又怎麼會叫你到跟前說話。”
劉小七嫌棄地看了眼魏公公,然後說道:“魏公公,咱家看在你我交情上,對你透露一句實話。對寧家,陛下雖有不滿,但是還是願意給寧家機會的。
那畢竟是兩位王爺的母族,你說對不對?這一次,你做得很好,陛下很滿意。希望你以後做事都能像這次一樣靠譜一點,咱家也能跟着多活幾年。”
魏公公一臉尷尬,“多謝劉公公指教。”
魏公公想要告辭,劉小七卻叫住他。問道:“魏公公,你和咱家說實話,這次你是不是得了高人指點?”
魏公公嘿嘿一笑,“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劉公公。”
“哦?是哪路高人?魏公公同咱家說說,咱家改明兒也去拜會拜會。”劉小七一臉好奇的問道。
魏公公則是一臉爲難,“我也是偶然機會,纔得到高人指點。以後我再想找高人指點,只怕也沒機會了。”
劉小七哼了一聲,“瞧你這副小氣的模樣,咱家不和你搶,你且放心吧。”
魏公公趕緊告辭離去。他是不敢同劉小七多待。劉小七這人出名的喜怒不定,性情怪異,又心狠手辣。
魏公公回到內務府,才真正鬆了一口氣。他是真沒想到,宋安然竟然猜中了元康帝的心思。竟然一開始就知道元康帝不會對寧家趕盡殺絕。
魏公公不由得想到,要是他沒有聽宋安然的,而是堅持己見,將寧家剔除順安商行,會有什麼後果?是不是會遭到元康帝的厭惡?然後要不了多久,他就會被元康帝秋後算賬,人頭落地,到時候內務府又要換一個總管。
想到這個後果,魏公公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真是後怕啊。幸好聽從了宋安然的話。
看來宋安然這個人不僅霸氣側漏,而且還是揣摩人心的高手。連元康帝的心思,宋安然都能準確揣摩,這世上還有宋安然做不到的事情嗎?
宋安然還真有幹不了的事情,那就是隨着陽哥兒漸漸長大,她已經沒辦法帶着陽哥兒愉快的玩耍。
快滿十個月的陽哥兒變得非常的調皮,宋安然已經沒有辦法讓他安安靜靜的額坐在懷裡。陽哥兒隨時隨地都要動來動去,四處爬來爬去,遙光閣那麼多間房舍,幾乎都快被陽哥兒爬遍了。
陽哥兒不僅喜歡四處亂爬,而且還喜歡爬到高處。有一次,宋安然同顏宓一起帶着陽哥兒玩耍。小兩口不過是說了幾句話,閒聊了一下,就是那麼一會的功夫,陽哥兒就爬到了櫃子上面。
那一幕將宋安然嚇了個半死,生怕陽哥兒會從櫃子上面掉下來。
偏偏陽哥兒不知道危險,還咯咯咯的笑個不停,笑得非常的得意。
宋安然當時真的想打陽哥兒。不過顏宓是真的動手了,在陽哥兒的屁股上打了兩下。陽哥兒捱打了,就衝他爹爹啊啊啊的亂叫,似乎是在控訴顏宓亂打人。
那個場面,讓宋安然合不攏嘴。她都能想象,再過一兩年,陽哥兒同顏宓爭吵的模樣,一定非常的有趣。
陽哥兒一天天長大,天氣也越來越熱。顏宓外出越發頻繁。只因爲災情越來越嚴重。
時間轉眼到了六月。
突然有一天,一聲驚雷震動了全京城上百萬人口。所有人不約而同的走出家門,擡頭看着老天爺。天啦,時隔半年,終於要下雨了嗎?再旱下去,連井水都要乾涸了。
所有人都眼睜睜的看着老天爺。可是天上依舊驕陽似火,天氣依舊熱得人心發慌。在太陽下面站了一會,就滿身滿頭的汗水。
難道剛纔那一聲驚雷都是大家的錯覺?難道老天爺並不是要下雨?
正當大家要絕望的時候,天上再次傳來一聲驚雷。這一次,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的。天啦,真的要下雨了嗎?
所有人都在期盼老天爺下雨。
半個時辰過去,太陽被烏雲遮蓋。一個時辰過去,起風了,風越來越大。
天上打雷了,雷聲也越來越密集。
天色越來越暗,越來越暗,明明是大中午,可是看天色卻像是已經天黑了一樣。
宋安然命令所有人都進屋。
雷聲伴隨着閃電,似乎要將這個天劈成兩半。
宋安然站在廊下,等待着雨水落下。
喜春怯怯地說道:“一定會下雨吧?”
宋安然抿着脣,面無表情地說道:“當然會下雨,還是狂風暴雨。如果幸運的話,下個一天一夜就能夠緩解災情。如果不幸運的話,下個三天三夜,旱災轉眼會變成水災。”
喜春縮了縮脖子,“少夫人,你可千萬別嚇唬奴婢。”
宋安然嚴肅地說道:“我不是嚇唬你們,我只是提醒你們,不要對這場雨抱有太過美好的期望。當然,我也希望這場雨只下一天一夜,足夠緩解災情。”
伴隨着雷聲山巔,第一滴雨水終於落下來。緊接着更多的雨水落下來,濺起地面上的塵土,一股泥土腥味撲面而來。
短短時間內,雨越下越大,雨珠變成了雨幕,整個天地都被雨水澆灌。全世界都變得模糊不清,能見度達到了最低。
這場雨已經成了名副其實的大暴雨。
大雨沒有絲毫停歇的跡象,也沒有變小的跡象。
從午時開始下雨,大暴雨一直持續到天黑,還有繼續下下去的跡象。
宋安然坐在窗前,看着外面下個不停的大雨,又看了眼時間,宋安然開始擔心顏宓的安危。
顏宓今日照舊帶着人出城賑災,下雨的時候,顏宓肯定還在鄉下地方。其實這樣的大雨,對顏宓來說不算什麼。宋安然擔心的是,顏宓身邊還帶着十幾個衙門小吏。這些人又不會武,遇到大暴雨,肯定只能指望顏宓。
顏宓帶着十幾個人普通人,能夠平安回到京城嗎?要是半路上遇到泥石流怎麼辦?
就算幸運沒有遇到泥石流,遇到別的危險又該怎麼辦?
宋安然滿腦子胡思亂想,可是她卻一點辦法都沒有。這纔是讓宋安然焦心的關鍵。
眼睜睜看着天色徹底黑下來,眼睜睜看着時間一點點流逝,轉眼就到了午夜時分。可是顏宓依舊沒有回來。
白一對宋安然說道:“少夫人,奴婢估計,這麼大的雨,世子爺今天肯定是回不來了。等明天雨小了,以世子爺的武功肯定能夠趕回來。”
喜秋也在一旁說道:“少夫人,夜已深,趕緊歇息吧。明兒一早還要早起處理內務,今晚要是不睡,可怎麼受得了。”
宋安然嘆了一口氣,看來顏宓今晚是回不來了。這麼長時間,無論多忙,顏宓每天晚上都會回來休息。今天突然見不到顏宓,宋安然渾身都不自在,就好像心裡頭缺失了一塊。
她忍着難受,上牀休息。睡着之前,宋安然還在期盼,盼着一睜開眼就能見到顏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