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水龍吟》
因爲遇着了雪中的男子,從此她懂得了相思爲何物,因爲男子手裡的佩刀,她暗自勵志練武要學有所成,可配得上能待在他身邊的女子,然而,塵世間匆匆晃過多少個春秋,總有那麼幾段物是人非的應景結局。
葉婕羽坐在桌旁看着景銅爲祁薰喬裝,遠處梳妝檯上的鏡子裡映襯着自己此時的容顏,第一眼見到祁薰時她就覺得此女子美撼凡塵,烏珠顧盼,不是她這般凡態可媲美的,霜澤會愛上祁薰也在情理之中,手背拂過臉頰,不得不佩服景銅這毫無破綻的易容,她當時問起時還不曾想過會這樣極致。
她頂着祁薰的容顏,然而卻無法接到那男子的心思,只得自艾自憐,嘲笑自己的癡心本就是妄想。轉頭看着已經完成過半的妝容,自己的面貌一點一點在牀邊女子的臉上呈現,竟覺得有些怪異。
“……小薰,我知道你想阻止我這樣做,不過,我已經下定決心了,姑姑對你做的過分事我待她道歉,就算是我的一點歉疚之情吧,你讓我幫你度過這一劫。”看着祁薰極力反對的眼神,葉婕羽扯着嘴笑道。
然而這笑容看在祁薰的眼裡卻徒添悲傷,看着自己的樣子對着自己微笑,祁薰的心裡自責不已,那笑容沒有達到眼底,反而淡淡的憂愁掛在臉上,她知道葉婕羽這麼做的目的,也知道這種事情的後果會帶來什麼,她已經把她捲入這是非當中怎可還要這人爲自己冒險。
婕羽,不要,停止這件事情,我不能讓你替我擔那未知的風險啊。
拼命的搖頭,卻被景銅固定住,平淡的語氣勸着祁薰,“你應該理解她的做法,好歹葉姑娘會些功夫,而你卻手無縛雞,這是保證生存的最好辦法,你不要壞了她的計劃。只要安靜的配合就可以了,我的易容術已經是完美的程度,不會有人發覺的,漠塵他們依然會盡力保護她,所以你大可放心。”雖然那並不在自己的預期內,不過幫這個女子,也算是幫自己。
爲了那個人麼……
景銅心裡苦笑,畢竟是不同身份的兩類人,想法就是不一樣,她爲了霜澤,願意做更罪惡的女子,只爲他能清醒過來,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而身後的那個女子,爲了霜澤,卻甘願讓自己冒險,只爲喜歡的人所喜歡的女子安全,而他也能安心。
兩種方式都是爲了那個男子,可是卻都不會被他所重視麼,愛情果然是盲目的,遮蔽了雙眼,一切憑心行動,女子言愛,果然苦作中。
情癡所以,無關風月。心比石堅,陌上望穿。
不可以。婕羽,不要這麼傻,爲了我根本不值得。
祁薰張着嘴,沙啞的掙扎,希望面前的兩個女子都能打消自己的念頭,可是隻是徒勞的舉動,頹然的垂下肩,雙手緊緊扣着牀沿,指甲颳着木板發出吱吱的聲音,因爲不斷的反抗被景銅點住穴位固定了身子,祁薰只得徒勞的瞪着眼望着她們。
她們如此意見一致是爲了霜澤嗎?祁薰的心裡或許隱約感覺得到那男子對自己的心意,只是對方未挑明,她也不便多說什麼,只覺得更加愧對面前的兩個人,可是她們卻毫不計較的來幫自己,這樣的舉動只讓她覺得更傷感。
然而,事情終究還是繼續下去,不久,漠塵走進來叫祁薰起程,看着屋內都在的幾個人,疑惑的掃了幾眼便不多言語的等着“祁薰”起身。
此時,葉婕羽便是祁薰,而祁薰已經順利的變成了葉婕羽。似乎是受了昨日蝶環事件的影響,所以葉婕羽不說話,心情低落,在別人眼裡也是不足爲怪的,於是一行人也便動身繼續南下趕往下一座城鎮。
距離蓬照城最近的地方便是鳴油海附近的岷渭城,在這之前要經過一個小村子叫鬆村,雖說是村莊,不過覆蓋範圍也達到縣城的級別。鬆村依山傍水草木叢生,村裡多是獵戶出身倒是別有一番特色。
鬆村挨靠的山峰叫做白楚山,是從蓬照城去往南方的必經之地,常有鏢局走鏢經過此處,自然山賊劫匪也應運而生,只不過白楚山出名的卻不是這豐饒的地域,而是住在山上的九霍堡。
隊伍行駛進山路上,警惕着周圍的動靜,九霍堡就在山上,這裡自然有許多關卡受他們管轄,漠塵等人都不敢怠慢。
雖說這暗殺目標兩個組織都是一致的,但畢竟同行之間競爭心在所難免,連颺即便有心要完成任務,卻也不想與對手同流合污,自然對於九霍堡的存在也是心存牴觸之情。便跟着漠塵他們一起防備着。
馬車內,由於祁薰和葉婕羽二人都不說話,氣氛沉悶,羿冰雖然想要緩和氣氛卻也不知該從何開口,索性趴在車窗上看着沿途的風景,忽然一個閃光在遠處樹林裡出現,她還在疑惑是什麼的時候,光亮直對着她的方向衝過來,好在霜澤從馬車後面快速向前擋住了那個不明物。
再看清楚,那光亮原來類似飛鏢類的金屬物質,幾個人正尋着這東西的方向觀察,馬車內卻傳來尖叫聲。
漠塵他們這才發現中了聲東擊西的計謀,看着車裡昏迷的葉婕羽和羿冰,以及馬車上的破洞,連颺嘖舌,竟然被這種低級伎倆給得逞,說出去都有損他們風花雪月的名聲。
“我去追。”說着漠塵便沿路向山上快速前進,連續犯了失誤,他真該自我反省一下,是最近對九霍堡太過敏感導致精神緊張了麼。這樣暗責着自己,穿行在新芽嫩綠的枝幹間,視線不時瞄向地面,偶爾會發現對方土遁的行跡,直奔九霍堡而去。
身後不遠處,霜澤與景銅兩人緊隨其後,連颺則留在原地保護昏迷的兩個人,看着昏迷的二人,連颺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細細觀察下來才發現那葉婕羽的腰間掛着祁薰的玉墜。
“……景銅所爲?嘖嘖,這辦法可不算明智。”
再說,漠塵跟着那人的行跡一路追上九霍堡,卻見其大門敞開,不見守衛,似乎等着他們的到來一般。手握住涼龍劍隨時準備出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進堡內。
“小心有詐。”霜澤在身後謹慎提醒。
“……耿月是故意的。”
話音剛落,立於院落四角的銅鏡發出嚶嚶的聲音,不一會兒,一個行雲流水般的聲音響起來。
“來者是客,不如移步木堰廳稍作休息如何?”
“耿月,速把人交出來,不然我血染九霍堡。”
女子並不因漠塵的威脅而動容,聲音婉轉如鈴,嬌媚的笑起來,“大家都是爲僱主辦事,如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漠公子,多年未見,可是來還債的?想要我完結你的命來了?”
“祁薰人在哪裡。”
女子沉默片刻,交流不合她也不再多說,“幾位也都算是故友,耿月在木堰廳恭候各位,漠塵,你的疑問到了這裡自然有所答案。還是你不敢來?”
“……”
幾面銅鏡再次發出嚶嚶聲,暗淡了顏色,漠塵等人互換了眼神,決定先按她話裡的意思做,擡腳正欲向前走,一隻白色鷹鳥飛到漠塵的面前轉悠幾圈。他認得這隻鷹,早年與九霍堡有來往的時候就是這隻鳥爲自己領路。
於是這次也便跟着白鷹走,轉過幾個迴廊,穿過一處梅林,便來到一處獨立的廳房,寬闊廳房裡多是木雕擺設,主座上斜倚着一個假寐的女子。
黃色碧霞羅裙裹身,領口低開,露出豐盈的胸部,面似芙蓉,柳葉眉,桃花媚眼不亞於景銅的勾人心魄,黑髮高高挽成美人髻,略帶金釵明珠,耳墜搖曳,嘴角彎起,愜意的微笑。
聽到響動,女子睜開眼直起身子,直直的注視着幾步之遙的男子,好似旁若無人,而祁薰則坐靠在她的腳邊昏迷不醒。
見狀,漠塵皺眉握劍,身旁的霜澤也拇指推刀出鞘,女子大笑對此毫不在意,卻又故作失望的開口,“真是傷人啊,我特意屏退手下迎接幾位以表耿月待客之心,結果你們卻各個對我起了殺意。”
“耿月,把人給我。”
“你似乎很重視她,只是她呢?能給你什麼?”
對於耿月的問題,漠塵並不想回答,只是一瞬不瞬的凝視着昏迷的人,九霍堡利用五行之術機關重重,他並不敢貿然行動,只怕祁薰被設在機關裡,思量間並沒有注意到耿月臉上的變化。
“你讓我有現在就把她殺了的想法。”
“你敢。”
“哈哈,我有何不敢?原本這也是我該做的事情,本來對於此次的任務我並不是很在意,不過聽說了你的怪異行爲,才讓我對這個目標有了興趣,不過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她什麼也不是,真不知道你們護她作甚?”
三人沉默,耿月腳邊的人似乎有了動靜漸漸清醒,而她好像感應到什麼,脣角再次彎起,“既然接待你們,那就等人全了再說吧,你們剩下的人似乎也已經到了。”
說着左手一揮,白鷹再次飛出房間,沒多久連颺以及已經甦醒過來的羿冰和葉婕羽出現在木堰廳的門口,而祁薰則被耿月鉗着手臂站起身。
“今日,我便讓你們見證她的命在這裡結束。”
冷笑着看着漠塵的面容愈加陰沉,耿月並沒有畏懼,反而鉗着祁薰的手更加用力,“漠塵,我說過,要你對我的侮辱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