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的早上,連下了幾日的大雪終於停止,大地一片銀裝素裹霧靄沉沉的天空終於放晴,難得一見的耀眼陽光映照在地上,發出陣陣茫茫白光,刺得人們的眼睛都難以睜開。
王府後院的婦人們,因爲不知道現下的局勢,竟然保持了幾分天真,趁着這大好的天氣,三五成羣的聚在院中,嘻嘻哈哈的玩鬧和賞雪。
蕭予綾不敢出去,害怕路滑摔跤,傷到腹中的孩子。但她的心,卻一刻也呆不住,恨不得長出雙翼,將外面所發生的事情弄個清楚。她靠在窗前,手沒有意識的撫着肚子、眼睛盯着外面看。
昨夜周天行帶着幾個侍衛出去,一直沒有回來。眼看着祭拜祖宗的時間將近,依然沒有見到他的影子。她心亂如麻,這個時代的人皆信奉鬼神,若非事情緊急,他怎麼會耽誤祭拜大事?
蕭予綾越想越害怕,無數個念頭鑽到了她的腦海中。害怕於尚書的部下找周天行尋仇,害怕萬家已經僱了殺手埋伏在王府四周,害怕成帝心狠手辣的對付他……
在窗戶旁邊站得久了,蕭予綾的手腳開始冰涼,卻不顧秀荷的勸阻,咬緊了下脣,絲毫不動彈。
秀荷嘆氣,道:“王妃請勿擔憂,王爺定然會趕回來祭拜祖宗的,你還是過來坐坐吧,窗戶邊風大……”
她搖了搖頭,倔強的站着,幽幽問:“秀荷,你說王爺昨夜出去做什麼了?”
“哎……王妃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婢子十來遍了,婢子昨夜一直侍候你,哪裡知道王爺的事情……”秀荷說着,話鋒一轉,故作輕鬆的說道:“不過依婢子看來,王爺行事縝密,即便萬家手裡有禁衛軍兩萬,王爺也定有法子對付。”
“他行事縝密,應該能夠對付的……”蕭予綾聽完秀荷的話,好似爲了安慰自己一般,忍不住開始低喃。
又過了一刻鐘,秀荷將祭拜祖宗所穿的青蠶衣準備好,對蕭予綾說道:“王妃,時辰差不多了,還請讓婢子侍候王妃更衣。”
“可是王爺他還未……”
“請王妃先更衣,王爺稍後定會到達。或許王爺直接趕往後院的祖宗靈牌處了。”
蕭予綾頷首,任由秀荷爲她穿上祭拜祖宗時所用的青蠶衣,而後滿懷心事的在兩個侍婢的攙扶下往供奉祖宗牌位的明堂走去。
大周朝本是繼承了前朝的慣例,在宮中設有太廟,供奉歷代帝王和皇后、皇室宗親及有功勞的大臣。每年新年,帝王皆會攜皇后,率領皇室宗親前往太廟舉行祭祀。
成帝上位之後,許是做賊心虛,第一次祭拜時便在太廟前摔掉了一顆牙齒,從此廢除了這個禮制,使得皇室宗親只得自設明堂,供奉祖宗牌位,初一之時自行舉行祭祀。
幾個人走了一刻鐘,王府內的明堂出現在面前。遠遠望去,蕭予綾看見周天行頭頂紫金龍冠、身穿褐色四爪朝服,揹負雙手立於明堂之外。
因爲他面對明堂而立,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看不見他的表情,她便更加着急。忙不迭的加快腳步,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一把甩開侍婢的攙扶,猛的拉住他的手臂,道:“天行,你總算回來……”
她話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雙眼倏忽圓睜,這個人不是周天行,雖然他的背影和周天行一模一樣,還穿着他的朝服,可是隻需要一碰觸,她就能發現他和周天行不一樣的地方。
思及此,她大聲道:“你、你不是……”
這時,一旁的刑風忙上前扶住她,用力捏了她的手臂,將她要說出口的話制止住,故作慌張的提醒道:“王妃小心!現下地滑,可得站穩了。”
說完,刑風壓低了聲音又道:“王爺現下不在府中,祭祀是大事,爲了不讓他人起疑,還請王妃配合。”
蕭予綾立即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周天行定是到他處去想辦法了,卻一時半會趕不回來祭祀。若是被萬家知道他連祭拜祖宗之時都不在王府中,只怕會逼得他們不等他做好準備便提早動手。
她微不可見的對刑風頷首,而後小心打量這個身穿郡王朝服的男子,身形和周天行倒是十分相像,不然她方纔遠遠看見也不會誤認。只是,這個時代到底沒有神乎其神的易容術,即便可以喬裝,只要離得近了,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周天行。
她深呼一口氣,正想若無其事的挽着這個假扮周天行的男子進到明堂,後面忽然傳來一陣嬌呼聲傳來。
“王爺,王妃,還請許妾們入內祭拜。”
聞言,衆人皆是一震,蕭予綾的呼吸一滯,如同小時候做壞事被大人抓住一般。但她只是一剎,待她回頭循聲望去時,面上已經是不怒而威的神色。
幾個美人身着素衣,踏着雪地推推攘攘走來,在距離她十步的地方停下,微微一拜,道:“王爺,王妃,我等雖然出身卑微,可到底是王爺的婦人,還請准許我等到明堂中參拜祖宗。”
蕭予綾掃過幾個妖嬈的美人,視線最終落在路美人的身上,冷哼一聲,道:“到底是個沒有規矩的寒門女子,竟然不知道祭拜祖宗是大事,不容他人胡爲!”
說這話時,蕭予綾做過無數個設想,美人們的出現或許只是爲了爭寵,也或許她們中本就存在有深藏不露的細作……
無論是哪一種,這些美人絕不是可以相信的人,不能讓她們察覺周天行已經離府的事情。
蕭予綾沉了面,對那個假扮周天行的人微微一俯首,告罪道:“王爺恕罪,妾平日裡疏於管教,才致使府中的妾侍不識規矩。還請王爺先行進去,容妾稍後處置這幾個膽大妄爲的婦人!”
那假扮周天行的丈夫聞言,忙頷首,擡首挺胸帶着幾個侍從走進了明堂裡面。
蕭予綾暗暗鬆了一口氣,這個人倒也領會了她的意思,沒有回頭也沒有發出聲音,做出任何讓衆人懷疑的破綻。
這時,路美人無限哀怨的大喊:“王爺,王爺,你不可如此對我,我是陛下欽賜給王爺的,王爺不可如此對我!”
蕭予綾蹙眉,沉聲說道:“閉嘴!明堂裡的都是皇家的先祖,容不得你一個小小的婦人在此喧譁冒犯!”
說着,她一頓,提高聲音說道:“來人呀,將路側妃帶下去,關押起來。沒有我或者王爺的命令,不許任何人去見她!”
哪知道,一個美人忽然往上一衝。雖然美人身軀嬌弱,卻因爲太過突然,以至於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她已經一下衝到了明堂中,抓住了‘周天行’的手臂。
她這一抓,那假扮周天行的丈夫不得不回頭,便讓她將側臉看了去。
她驚,大喊:“你不是王爺,你不是……”
旁邊的刑風反應過來,舉手重重的砍在她的後頸窩上,她便雙眼一翻,歪歪斜斜倒了下去。
見狀,蕭予綾神色一變,將其他幾個美人狐疑的表情看在心裡,沉聲道:“將她們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