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時間的推進,丁青算是發現了李雪古靈精怪的事實,他時時會被耍的團團轉,但兩人對此沒有任何怨言,一個願挨,一個願整。
兩人成了班裡的一對活寶,漸漸地,班級的目光都注視到他們兩個人身上。
“我知道個地方有葡萄。”
“額......”
“你額什麼額,去不去?”
“去去去。”
“這纔像話嘛。”
......
這種類似的對話,丁青早已爛熟於耳,李雪每次說什麼知道個地方有啥,那大多都是有主之物,李雪每次都會幫丁青放風,丁青負責採摘。
最爲驚險的一次,人家都跑來學校嚷嚷是哪個學生偷了他家的梨果,摘一兩個就算了,人家不計較,可是丁青依舊記得李雪說的小袋子長什麼模樣。
鎮長知不知道女兒這些事情?
知道的,私底下他都去找過那些人家,給他們賠不是,順便給了些錢,當做買了,這些李雪是不知情的。
在鎮上讀初中的日子,丁青因爲有了調皮搗蛋的李雪不顯得無聊,最開始那種牴觸上學想外出打工的情緒慢慢地消失,他第一次覺得讀書挺好的。
丁青的成績出奇的好,李雪都羨慕的要死,常年坐着第一的寶座。
轉眼來到了上高中的日子,丁青以優異的成績獲得了市裡重點高中發下來的通知書,喜憂參半。
喜的是這個年紀的丁青已經知道重點這個詞意味着什麼,憂的是上高中讀書花的錢很多。
難題給到了丁青的父母,他們兩人沒什麼文化,家裡的經濟來源大多是靠着丁青父親在村子裡種的莊稼和養的家禽拿去變賣,以及跑到附近給有錢人家打短工。
“娘,這次我是真的想讀書。”
“沒事,爹和娘會給你籌齊上學的錢,放心好了。”
丁青知道的,爹孃爲了給自己湊足上學的學費,已經挨着村子每家每戶借了個遍,但他們村子實在太窮,沒人有多少積蓄,能借到的也只是那口糧錢。
這時候他明白了一些事情,他小時候崇拜外出打工的哥哥姐姐沒有當初所認爲的那般風光,他表哥看到丁青如見了瘟神,生怕丁青開口就是借錢。
“兒子,明天是集市,你和爹一起去。”
“噢噢噢。”
第二天,天還沒亮,丁青的父親忙活了起來,丁青跟着起牀。
“爹,這麼早就放牛了嗎?”
“嗯。”
丁青認爲父親應該是趕着去集市,怕一會孃親忙不過來,爲此才早早地放牛。
“爹,這次怎麼放那麼遠啊?離村口好遠啊,不怕牛丟了嗎?”
“不怕的。”
丁青打小就害怕這暴怒的父親,不敢多問。
走了很久,天邊翻起魚肚白,習慣了的丁青沒有什麼怨言。
“爹,是不是忘放牛了?”
“沒忘沒忘。”
丁青在鎮上讀初中,每到放假都是翻山越嶺抄近路回的家,對這條路段早已熟悉不過的他自然知道臨近小鎮了。
“爹,你是不是想把大牛賣了?”
如果丁青的猜想是事實,那這個集市不去也罷。
這裡丁青的父親沒說話,只是牽着牛在走。
“怎麼不走了?”
丁青的父親停下腳步,回頭看到的是一個低着頭,雙手緊握的孩子。
“書不讀了,大牛能不能不賣了?”
丁青邊說邊留下滾燙的淚水,在別人看來他的做法很無聊,但他不認爲。
在他還在讀小學的時候,家裡的母牛生了一個牛仔,取了個名字叫大牛,自小不喜歡與人一起玩耍的丁青,大牛成了他最好的朋友。
他們一起看日出,一起走在夕陽照射下,長滿雜草的路上。
丁青已做好被父親打的準備,可父親只是轉回頭,拉着大牛繼續往前走。
“爹!”
丁青壯起膽子吼了一嗓子。
丁青父親依舊沒理會他,顧着往前走。
丁青見狀可不行,跑到父親身前,張開雙手試圖阻攔父親。
丁青父親沒了耐心,抽出鞭子,往丁青腿抽了一鞭子。
倔強的丁青沒有任何退縮,任由父親鞭打。
興許是打累了,丁青父親,用力推開已經長得很自己一樣高的丁青,拉着牛繼續往前走。
丁青真的不怕疼嗎?怕!從小就怕!但讓出位置意味着大牛從此再也不在他家那簡陋的牛棚裡了。
他站了起來,繼續跑到父親身前阻攔,結果可想而知,力氣大的父親把他按在了地上,來來回回這樣的局面反覆了好幾次,丁青自知阻攔不了父親,把頭埋在滿是黃土的地上大聲哭了起來。
丁青父親沒有任何言語,繼續拉着牛往前走。
......
丁青父親瞭解他這個兒子,他不會一直在地上哭的,肯定會偷偷地跟着自己。
真的如丁青所想父親是要把大牛拿去集市賣了嗎?
說對但也不對。
跟在父親身後的丁青開心的發現父親並沒有在屠宰市場停下腳步,也沒有在平時買賣牲畜的地方觀望。
當父親牽着牛來到了一個丁青熟悉卻很陌生的地方停了下來,他愣住幾分鐘,因爲有個亭亭玉立的女孩在揮手向他打招呼。
情況是這樣的,丁青父親在村子挨家挨戶地借了個遍錢,沒人有多餘的錢借給他,當他幾乎絕望的時候,村長派人請他過來,說了一件好事情,在村子一向以鐵漢子著稱的丁青父親哭得像個娘們,在場的沒人笑他。
鎮長聯繫了他們的村長,他願意資助丁青讀書,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想看一看丁青長什麼模樣,任意挑個時間即可。
丁青父親自知不能白白佔了人家便宜,家裡又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只能把自家的大牛拿去給鎮長,這樣他會心安一些,所以纔出現了以上一幕。
李雪同丁青一起在學校生活了三年,瞭解到丁青家庭情況後,向作爲鎮長其實是下鄉考察的父親提了提,結果超乎意料的順利,李雪的父親願意資助丁青讀書,如果高中成績理想,他不介意資助讀完大學。
商量了一整天,最後大牛沒走,書丁青一樣讀,回家路上丁青喜出望外,丁青父親偷偷地抹了抹眼淚。
兩人順利去市裡上了一所重點高中,李雪父親沒有呆在鎮上,也回到了市裡,丁青和他們住在一塊。
窮小子來到了大城市,見識到了大城市的非凡,在他的世界打開了一道門。
這所重點高中幾乎都是家裡有條件的人才能上的,貧寒子弟大多同丁青村子裡的孩子一樣早早外出打工,忙着掙錢去了,得到李雪父親資助的丁青換了一個模樣,有點城市人的味道。
生活在這樣的大城市,丁青談不上高興,甚至有些害怕。
因爲這裡的一切都是這麼陌生,看不到大牛,看不到爹孃,聽不到村口小黃的犬吠。
“剛剛考完試,我們去吃個飯怎麼樣?”
丁青撓了撓頭,有些遲疑,他知道李雪嘴中的“去吃個飯”是什麼意思。
“不怕不怕,我媽媽不會生氣的。”
習慣李雪不靠譜的丁青有些不情願。
“你去不去!”
李雪白了一眼丁青。
“去去去。”
“嘿嘿,這纔像話嘛~”
於是兩人來到了一家餐廳,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
“服務員,服務員,這裡這裡。”
李雪同服務員揮了揮手,示意他把菜單拿過來,她要點菜。
“嗯?丁青?”
當丁青在認真聽李雪給他說那些菜好吃時,一個不算太熟悉,但好在認識的聲音在他耳邊小聲詢問。
丁青擡頭一看,正是和自己在村子裡一起上完小學的小黑。
“是我,你在這裡打工嗎?”
在大城市裡遇到不算熟人的熟人,丁青自然很開心。
“是啊是啊,你怎麼來市裡了?”
“我來這裡讀書。”
“哇,讀書嗎?我聽說在這裡讀書很貴的。”
“嗯嗯嗯。”
“對了,你今天想吃什麼,我一會先給你們上。”
“哈哈,一會再說......”
李雪把吃的點好,手上的菜單遞給小黑,小黑朝丁青笑的耐人尋味,丁青紅着臉什麼也沒說。
小黑說到做到,真就給他們兩先上了菜,也因爲先上了他們的菜,引得一些人不開心了。
“喂,憑什麼他們先上菜,我們就得等啊,我們明明就比他們先來。”
小黑彷彿早有準備,示意丁青他們放心,他會和那桌子人解釋。
“你朋友真沒事情嗎?”
李雪持着懷疑的態度。
“我也不知道。”
兩人埋頭吃起飯。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餐廳裡邊驟然響起。
“老子等了半天,結果你們先給那對小情侶,什麼意思,看不起我們是嗎?”
小黑沒想到他們會打人,內心怕事的他一直在道歉。
“滾,叫你們老闆出來。”
理虧的小黑不太敢,一直在賠禮道歉。
“你耳朵是不是有問題啊!我叫你去把你老闆叫出來!”
說完一腳踹在小黑身上,小黑沒敢看向丁青他們,跑了進去。
不一會兒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人走了出來,小黑跟在身後。
“不好意思啊,新來的不太懂事,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麼用?我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你們耽擱的起嗎?”
“這怪我們,所以你們今天在本店的消費一律免單,這樣好不好?”
老闆說的話起到了作用,那幾個人才坐了下來,卻不忘朝小黑站的地方吐了一口痰。
“明天你不用來了。”
小黑心低落到谷底。
丁青全程都在看着沒有說話,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
原來小時候自己崇拜的模樣在別人那裡是多麼的低聲下氣。
回家路上丁青一言不發,快到家門口,他揉了揉眼睛,對李雪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小黑年紀和我一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