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張孟臨戰歿,灌夫闖陣馳。
奪田真太甚,罵座亦何直。
責望一杯酒,貪嗔諸念癡。
淮陰有賴漢,韓信幸當之。
——擬作小詩《欺》。
話說元虎一見張阿生,心中便生恨意,想到三年前的那一場考較,張阿生雖然被罰面壁了,可是自己的臉也丟光了!
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唄!今年,哼,我元虎要打得你個土包子滿地找牙!不對,是今天要打得你滿地找包子餡兒!
元虎目前已是後天武道七階,雖然修煉的是九重樓功法,但是他不必擔心走火入魔,因爲有本派高人教導啊。
元虎瞧張阿生,估計着張阿生的修爲現狀,應該是不如自己。
在演武場上,頗有些童子知曉二人舊事。這幫童子們,大的有二十多歲,甚至還有三四十歲的(沒辦法,考較過不了關,就算是一百歲也只能是下院童子),小的也有八九歲的。
年紀小些的不知道,成年的則是不肯多言;倒有幾個跟元虎差不多大的,近來跟元虎混得比較熟的,此時不免替元虎站臺,都向元虎道:“揍他土包子!”
元虎呢,就如同受到了鼓勵,立馬豪氣大增,就擡手戟指張阿生,喝道:
“土包子,三年前,你害得老子灰頭土臉地見不得人,今年也不必等到正式上考較場了,來來來!今天就借這下院演武場,我跟你切差切差!”
張阿生一聽,敢情這傢伙跟趙立前趙師兄一樣,也把馮京當馬涼呀,還“切差”呢,切差個屁,俺走了!
張阿生不願意惹事,畢竟三年面壁,他是怕了。
然而元虎不怕呀。張阿生不理睬,只管走自己的路,要去找紅鼻子穆安生,或者是趙立前。
說起來,張阿生這是第二次來下院,第一次來,是三年前那一回,來報名參加派中考較的。
今年呢,雖然考較日期將近,但是報名還沒開始。張阿生此來也不爲報名,是爲了請穆安生幫忙解決自己的困惑的。
張阿生又想着,雖然下院深似海,但是畢竟臨近今年的考較了,自己這時候來,應該是方便能找到穆安生或趙立前。
張阿生的困惑,當然是在閒雲後山修煉時因爲那“幻覺”而產生的,他也是憋悶了好多天,思來想去,這纔想到,在這臨近報名的日子裡,自己前去山門下院,應該是很方便找到穆師兄的吧?
於是張阿生就下了後山,到了山門下院。
不想這一來,偏偏是冤家路窄,竟遇到了元虎。
現在,元虎吃果果(赤 裸裸)地挑釁,怎麼辦?張阿生一邊走一邊想着對策,實際採取的對策就是隨便你怎麼挑釁,我只裝作看不見!
問題是,張阿生這麼掩耳盜鈴一樣的對策,只能騙騙他自己,騙不得元虎。那元虎越瞧越是瞧不起張阿生,抱粗腿的則是跟着元虎起鬨。
嘲笑、諷刺。
張阿生心頭漸漸上火。但是,要忍!
師父走時有交待!想到師父的交待,張阿生有些後悔:自己不應該主動來下院找穆師兄的,這可是師父走之前交待過的!
想到這裡,張阿生就後悔裡轉身,打算返回閒雲後山去了。
張阿生這也是惹不起咱躲得起的意思,哪知此時遇上了元虎,那就叫惹是惹不起,躲也躲不起嘍!
元虎一見張阿生是屁也不放一個,掉頭就往回走,只道張阿生必是怕了自己——
想自己三年來進境極快,達到了後天武道七階,師父誇獎師祖贊,師兄弟們都是羨慕嫉妒恨的——元虎是料定了張土包子三年面壁,無論怎樣進步,都不如自己!
當時張阿生轉身就走,自有抱粗腿喝二彩的起鬨。
張阿生聽得清楚,雖然心中又羞又窘,但他只是想着:我是再次違背了師命呀!我竟然主動過來找穆安生,分明是大錯特錯了——別的先不管了,趕緊走!
張阿生抱着這樣的想法往回走,不想元虎見了他這個樣子,只道是張阿生十分畏懼自己,就變得更是囂張嘍。
只見元虎一個縱身,隔空躍至,居高臨下,擡手化掌,徑往張阿生頭上拍下!
元虎這樣做,跟偷襲也沒什麼分別,偏偏他還大喝一聲:“土包子你哪兒走?看我不找打得你滿地找包子餡兒!”
俗話說,人怕傷心樹怕扒皮,又說是,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元虎這個話罵起起人來又狠又俏,聽得一衆幫閒抱粗腿的童子們是齊聲大笑!
張阿生心裡早已怒火燒天了,也感覺到了元虎從自己背後攻擊自己!
當時張阿生一個轉身,出手就是“不敗三連”,但見他一招橫擊滄海連着一招水波不興,速度那個快啊,快得兩招幾乎成爲一招!
不怕千招會,就怕一招精!張阿生面壁之際,對這個“不敗三連”早已不知琢磨了幾千萬遍。
這一出手,元虎嚇了一大跳,不由得收掌後退。
然而元虎人在半空中,想要後退又豈容易?畢竟他還沒修煉到真道境界,並不能御風而飛。
元虎只好借勢發力,單掌跟張阿生一交,借力後退,速度雖快,卻不免心中又驚又怕:
想當年,他在這招後面使的是個大背摔,我差點兒被他乾死,怎麼今天又是這麼個情形?
然而不待他想明白,張阿生卻是一招壁立千仞使將出來,掌影掌勢,正如一道牆壁,將元虎擋住。
張阿生此時是沒有攻勢,只有守勢,但是元虎心中驚訝未定,更也沒有攻勢!
二人表面上戰平,其實元虎已落下風。當然,就算元虎有攻擊招勢,此時也難以攻破壁立千仞這一招!
當時當場,元虎愣了,張阿生也愣了。
元虎發愣的是:他居然還佔着我的上風?我居然沒有招數可以對付他這一招?他出招好快!我才一招,他竟還了三招!
張阿生髮愣的是:咦?我使這不敗三連,明明第二招到第三招之間銜接不緊,漏洞明顯,他爲什麼不反擊?
此時二人面對面,眼對眼,互相一瞅,都是白眼看雞蟲。
看過一瞬間,元虎是一聲“我呸”,隨即轉身而回。張阿生是一聲“哎喲”,也就轉身走自己的路。
想看熱鬧的人們跟在後面,還沒看清個子醜寅卯來,就見二人已經分開了。
張阿生已經遠去,抱粗腿看熱鬧的人都紛紛開口:“元師兄一招,就嚇得那土包子逃得更快了!”
其實明眼人也能看出來,雖然元虎的實力似乎要比張阿生強一些,但是張阿生不但不輸招數,甚至是大佔上風!
卻說張阿生結束跟元虎的爭鬥,急匆匆往回趕,不想迎面頂頭遇上了一個人。這人正是紅鼻子穆安生!
穆安生擡眼看左右無人,再看看張阿生是一臉怕怕的表情,不由得問道:“喲,閒雲中院的張師弟啊,你這是做什麼?”
穆安生這麼稱呼張阿生,爲的是即使有人看到聽到,也不會懷疑自己跟張阿生有什麼特別的關係;而張阿生,此時也還不知道這穆安生其實是自己的真正的大師兄。
張阿生聽得聲音,一擡頭,見是穆安生,不由得眼睛有些潮溼了,嘴裡就囁嚅道:“穆師兄,他們欺負人!我想問你個問題……”
穆安生早已接過話來問道:“誰欺負你了?”
張阿生擡手往身後一指,穆安生早已明白了:那不是元虎嘛!
這傢伙近來天天往下院跑,跟下院那些低階後天武道弟子混得挺熟,帶得好些的弟子都變得流裡流氣地,想必是大長老三長老看到下院趙立前投靠了掌門一方,心中不滿,讓這元虎來搗亂罷了。
穆安生此時還沒意識到元虎是要跟下院“聯絡感情”,畢竟跟那些弟子關係打得無論多火熱,都沒有多大實際意義。
當然,穆安生心裡邊不可能喜歡元虎,畢竟他的立場擺在那裡,別人看不出來,他自己卻是心中有數。
穆安生當時就道:“你的處境我知道,沒事兒你不要往這邊來。我輪值巡山時,有機會自然會看望你的。”
張阿生聽了,還想再請教穆安生幫自己解決“幻覺”的問題,不料穆安生說過話之後,擺手示意張阿生離去,而他自己,也是轉身就走了。
張阿生看着穆安生離去的背影,不由得心中生出一種無助之感傷,此時的張阿生才十六歲,突然間就感知到了人世間的淒涼和悲傷。
卻說穆安生,徑往演武場來,遠遠地向元虎招手。
元虎正跟那幫子抱粗腿的胡吹大氣兒呢,而他身周的人,早有人看到了穆安生招手,當時就有人提醒道:“元師兄,穆師兄招呼你呢。”
元虎萬沒想到此時就有機會接近穆安生,當時就人堆裡扭頭看,果然正是穆安生招手。
元虎當即推開衆人,屁顛屁顛地跑了過去,遠遠地就叫:“穆師兄安好!”
穆安生笑道:“元師弟,你是上院弟子,怎麼近來有時間跑來我們下院玩兒?”
元虎一臉親熱勁兒,爲的是接近穆安生,完成師父和師祖要求的“跟下院聯絡感情”的事兒;穆安生是一臉帶笑,爲的是想套出元虎的意圖,近來這傢伙腿這麼勤,究竟是爲何而來?
這兩個,都是閻王老婆有孕——懷着鬼胎。
當時元虎見穆安生問自己的話,就回答道:“穆師兄,下院弟子中出了個趙師兄,讓我師父和師祖都覺得了不起!他們都說是師兄你在下院是領導有方,教導得法。
我師父更是批評我,身爲上院弟子,進步速度也太慢了,因此就叫我有空兒多來下院瞅瞅,向下院師兄們學習學習。”
穆安生聽了這個話,心中自有看法:喲呵!這話不是哄鬼的嗎?你想糊弄我?我還想糊弄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