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璟斕自然還不能理解不就是懷個孩子麼?哪裡來的那麼多的事情?女人生孩子,做不過也就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事情,他看了一眼晏子蘇,突然嘴角扯了扯:“本王在懷疑,靈玉檀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誰的!”
若是現在來個人說那孩子是晏子蘇的種,他都信!
不然,本就不該留下的孩子,他又怎麼會話裡話外,都在勸他要留下這個孩子?
甚至,還很高興。
瞧那眉宇上的喜色,以前什麼時候見到過?
蕭璟斕這話一落,晏子蘇噌的一聲從地上站起,手裡的茶杯都被嚇的落在了地上,啪的一聲摔的粉碎,淡漠如晏子蘇,都被蕭璟斕的話氣的面紅耳赤,再也淡定不下去了。
看了一眼蕭璟斕,晏子蘇沒好氣的道:“你……很好!”
活該疼死他個王八蛋!
他勞心勞肺爲他着想,他還如此調侃,完全不將兄弟當兄弟是吧?
晏子蘇都被氣笑了,完全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很想表示,自己真的沒有那麼重的口味,能對一個能當自己孃的人做那樣的事,潛臺詞便是,他看不上老女人。
可是,這麼說,不是打蕭璟斕的臉麼?
是以,晏子蘇這句話斷是說不出來的。
他只是看了一眼蕭璟斕,扯了扯脣角,然後揮了揮衣袖,轉身走了。
留給了蕭璟斕一個非常清高的背影。
蕭璟斕揉了揉眉心,只覺得自己累極。
……
晏子蘇從後門除了御書房,便轉身進入了養心殿,靈玉檀之前因爲心悸昏倒,才被查出有孕,如今在養心殿側邊的嘉怡殿養胎。
靈玉檀的這胎懷的確不好,即便是晏子蘇,也覺得異常棘手。
所以,每天診脈,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這會兒,靈玉檀剛睡醒,靠在靠枕之上由宮女伺候用藥。
晏子蘇一到嘉怡殿門口,便又小丫鬟跑去通報,晏子蘇進去的時候,宮女已經放下了帳子。
於帳子外面的凳子上坐下,晏子蘇問道:“娘娘今日可覺得好些了?”
“嗯,好多了!”說着,靈玉檀將手臂從帳子裡面伸了出來。
宮女連忙將一塊帕子放在靈玉檀手腕之上,晏子蘇這才伸手把脈。
不可見聞的一抹嘆息從喉間溢出,晏子蘇卻還是笑了笑:“娘娘的身子調理的很好,近期最好是臥牀養胎,不要疲憊,也不要想太多,一切以孩子爲重。”
這是晏子蘇的真心話,畢竟若是真的損了,那損的不只是這個尚未成型的孩子。
靈玉檀聽此,不由的伸手捂上自己的小腹,點了點頭:“我知道,多謝神醫。”
晏子蘇脣角微勾,沒有答話,起身離開。
而,在晏子蘇離開之後,皇后一臉驚恐的從走廊另一邊拐了過來,她看了一眼離去的晏子蘇,再看了一下緊閉的寢殿門口,不得不說,內心滿是妒恨。
沒有忍住,皇后推門而入,徑直穿過那重重疊疊的帷帳,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不顧宮娥們阻攔,徑直走到靈玉檀的榻前,掀開帳子,揮手便扇了靈玉檀一巴掌:“靈玉檀,你不知羞!這種時候,你有何臉面,再懷陛下的孩子?”
靈玉檀的臉被扇至一邊,瞬間便腫了起來,高高的巴掌印,在那蒼白的小臉上異常的明顯。
“皇后娘娘息怒,靈主子的身子可打不得呀。”宮娥嚇的跪了一邊,這些都是蕭璟淵的人,自然不怕她們泄露了那些不該說的秘密。
若說皇后娘娘打太妃娘娘不妥,那麼教訓一個妃嬪自然是沒有任何不妥。
靈玉檀現在不是太妃,也不是妃嬪,只是一個懷了陛下孩子,無名無分的女子罷了。
賢惠溫柔如馮皇后,如今卻被氣的瘋癲了起來,一腳揣在那宮娥的心窩,怒道:“打不得?她憑什麼打不得?不過一個朝三暮四,恬不知恥的女人,本宮代替全天下的女子教訓她,有什麼打不得?”
“皇后娘娘息怒!”
“通通給本宮滾出去!”
“是!”宮娥被嚇的連忙退了下去。
不過片刻,碩大的寢宮便只剩下皇后和靈玉檀二人,靈玉檀死死的護着肚腹,生怕馮皇后傷到她的孩子。靈玉檀擡眸,瞪着馮皇后,也不知是因爲羞愧,還是因爲身子虛弱,她沒有說什麼。
馮皇后看了一眼靈玉檀,見她臉色蒼白,脣角也因爲她的一巴掌而溢出一些血跡,即便如此,她還是死死的護着腹部,好像真的是一個慈愛偉大的母親一般。
馮皇后忍不住反手又是一巴掌:“你裝什麼裝?誰人不知道你靈玉檀的所作所爲?這天下,恐怕再沒有比你狠心的女人了!”
眸光落在靈玉檀捂着小腹的手上,馮皇后譏諷道:“還記得當年,你如何用這雙手差點活活颳了阿斕的嗎?你覺得,就你這雙沾滿了你兒子鮮血的手,還真的能護的了你腹中這個?有了哥哥的前車之鑑,他是不是已經聞到了你手上的血腥味?是不是在害怕自己的將來?”
靈玉檀臉上火辣辣的疼,卻因爲馮皇后的話,全身一哆嗦,明媚的雙眸早就染上了一片水霧,然後迅速彙集於一起,涌出眼眶。
捂着小腹的手也彷彿被什麼刺激了一下,下意識的縮了回去,隨後,便又在自己的遲疑之下,慢慢的靠近。
自己內心的糾結的痛,恐怕只有靈玉檀自己知道。
靈玉檀的動作霎時讓馮皇后覺得好笑又可悲,她輕嗤了一聲,諷刺道:“阿斕若是看到現在的你,會不會覺得,你惺惺作態,矯揉造作?你這般,是在後悔?”
靈玉檀吹着眼簾,根本不敢看馮皇后的眼睛,將自己所在角落。
不得不說,馮皇后的話句句誅心,幾乎讓她難以承受。
馮皇后見靈玉檀哭,早已握緊了拳頭,憤憤道:“靈玉檀,哭?你覺得你有臉哭嗎?全天下最該笑的都是你。即便你無能至此,陛下都寵着你,護着你,若是你有半分良知,就該懂得知恩圖報!卻不想,陛下一片真心,卻換來你的恩將仇報!當年,你究竟有多狠心,纔會將陛下的孩子重傷成那樣。現如今,你以何心態,懷了這個孩子,又有何臉面,還跑回來出現在陛下的面前?”
靈玉檀淚如雨下,不曾爲自己反駁一句。
馮皇后說的對,是她心狠手辣,是她恩將仇報。
她多麼希望,阿斕也能像馮皇后那般,狠狠的打她這個心狠的母親。
更希望,阿淵哥哥不曾那般縱容她,他打她,罵她,或者,她的心裡更好過一點。
靈玉檀死死的揪着被子,哽咽道:“我……我只是放心不下,想看阿淵哥哥一眼,就一眼……”
“呸!”馮皇后啐了一口,諷刺道:“放心不下他?你是放心不下,他傷的不夠重,死的不夠徹底?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明明與蕭湛勾結,傷他至深的人是你,如今卻眼巴巴的趕回來,賣乖裝可憐?”
聽此,靈玉檀臉色更加的白了,赫然擡眸,看着馮皇后,搖頭道:“我……我沒有,我不想害他的,我只是想離開,離開他……”
“難道你不知道你假死離開,陛下已經抱了必死之心?若是不是阿斕攔着,你可知,那晚,陛下便會衝進火海,他打算將自己葬身火海……你知不知道?”說到此處,馮皇后淚如雨下,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臉,不住的抽泣:“靈玉檀,你爲什麼要回來?走了,你爲什麼還要回來?他好不容易活下來,好不容易只有我,你爲什麼要回來打擾我們?”
馮皇后忍了二十多年,她以爲,自己對他好,聽他的話,即便現在沒有她,總有一日,他能看見她。
二十多年,日復一日,她都掰着手指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些年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看着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心愛之人寵着另一個女人,她不僅不敢表明自己內心的羨慕和嫉妒,還要在他面前展顏一笑,說着她不介意,她不在乎,她只求闔家歡樂,兒女平安富貴。
馮皇后哭道:“靈玉檀,你知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用做便得來的愛,我卻等了足足二十多年?我好不容易等着你離開,守來了與他廝守的日子,卻不想,你又回來了,哈哈……你又回來了。”
靈玉檀心中早已震驚,臉色蒼白的可怕:“你……也愛他?”
“也?”馮皇后聽到這個字,彷彿受到什麼刺激一般,怒道:“靈玉檀,你也配說這個字?就憑你的所作所爲,你何談愛他?你知不知道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的痛苦?你知不知道陛下的痛?陛下的痛,只有我知道。而你,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只知道哭,只知道害人,只知道傷人!你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壞女人!”
馮皇后指着靈玉檀的鼻子,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
可是,她沒有這麼做,前一刻還義憤填膺,下一刻,便彷彿走入絕境,被失望籠罩的將死之人。只見馮皇后哭道:“你爲什麼不愛他?你爲什麼要讓他痛苦?我求你,就當我求你!”
馮皇后突然跪在榻前,哭着對靈玉檀道:“靈玉檀,你行行好,你若是不愛他,便徹底離開他,永永遠遠不要出現在他的面前,若是你心中愛他,便好好愛他,努力愛他,用自己的生命去愛護他。他護了你大半輩子,難道,你就心安理得的被他保護?陛下真的不易,他真的很可憐……”
就如同她一般,不被自己愛人所愛,即便他傾盡一切,用盡自己前半生的所有,也沒有得到靈玉檀一分一毫的關愛。
他不可憐嗎?
靈玉檀瞳孔緊縮,身子早已僵在那裡,她雙眸呆滯,彷彿一個失去了靈魂的軀殼。
卻見她換忙從榻上爬起,下地,跪在冰涼的地板之上,握住馮皇后的手,只聽靈玉檀一字一頓道:“你說錯了,這天下,唯我,最沒有資格再去享有他的愛,更沒有資格去愛他。如今的我,連看他一眼,都覺得愧疚,愧對他這些年的愛,也愧對阿斕。我會離開,可是,不是現在。”
靈玉檀說到此處,聲線早已哽咽:“我已經對不起阿淵哥哥,對不起阿斕,再不能對不起腹中的孩子,我不能連出生的機會都不給他。將來,他雖然沒有一個皇族後裔這般顯赫光鮮的身份,但是,只要我活着,便會給他我的一切。以後,我和腹中的孩子,會一起給他的父兄祈福,遊歷阿淵哥哥這大好山河。”
靈玉檀猜不到未來是什麼樣,可是她卻能肯定,她的未來沒有阿淵哥哥,阿淵哥哥的今後,也沒有他。
她作惡這麼多年,早已罪孽深重,再不配留在他的面前,繼續得到他的愛!
她死後是會下地獄的吧,和靈家所有人一起,下地獄,爲慘死的三千精兵贖罪。
靈玉檀在軍營待了數年,早已沒了尊卑貴賤之分。
她只知道人命都一樣可貴,也一樣渺小。
不管是達官貴族,還是草根平民,換上戎裝,都是保家衛國的熱血男兒。
他們於沙場殺敵展現他們英姿勇猛,於營前高歌展現他們兄弟情深。
同樣的血肉之軀裝着同樣的豪情壯志,誰又比誰金貴?哪裡來的貴賤?哪裡來的尊卑?
可是,都沒了,活生生的人命,三千條人命,竟然都被靈家害死。
靈家上下也就幾百人,幾百人的性命如何償還那三千精兵?
還不說一邊是保家衛國的錚錚鐵骨!
一邊卻是一羣臭名昭著的奸逆小人!
不得不說,得知真相的靈玉檀早就恨靈家入骨髓,以前的她,滿心都是靈家的滅門慘案,如今,卻恨不得親自取了靈濯的項上人頭,然後再一頭撞死自己。
可是,這麼多年,她卻無知的頂着這張臉皮活了這麼多年。
不僅沒有替靈家懺悔贖罪,反而還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他人!
靈玉檀哪裡還有臉面出現在那些被自己傷害過的人的面前?
馮皇后不可置信的看着靈玉檀,不知道說什麼。
靈玉檀繼續道:“阿淵哥哥有你照顧,我很放心。我也……祝福你們。”
說罷,一行清淚從眼眶涌出。
“你……捨得?”
“你不覺得,暨墨這萬里江山,唯獨靈玉檀是多餘的嗎?”靈玉檀自嘲道。
馮皇后握了握拳頭,只道:“你多不多餘,本宮不知道,只知道,靈玉檀已死,再不便出現在天下人的面前,還不說,你腹中的孩子,璟王走過的路,並不平坦,何況,他的路,會比璟王更坎坷!”
“我知道,所以,你要幫我。”
馮皇后聽此,眯了眯眼睛。
……
養心殿,蕭璟淵喝了藥,晏子蘇正在爲其鍼灸。斷了的手腳筋如今已經在癒合,但是還是沒有力氣罷了,所以,晏子蘇這些天除了給靈玉檀把脈,便是給蕭璟淵鍼灸,幫助他康復。
因爲靈玉檀的迴歸,還有老來得子的喜訊,蕭璟淵的眉眼上都是喜氣,精神都好了不少。
“晏公子,阿斕如今還不願登基麼?”蕭璟淵現在也很着急,蕭璟斕不肯即位,皇位空虛,時日一長,勢必會引起朝中動盪和百姓恐慌。
“國家大事,在下不便插手。”
“阿斕再怪朕?你告訴他,即便阿檀生下那個孩子,也威脅不到他的地位,他還是朕最寵愛的孩子。”
“呵……”晏子蘇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道:“陛下的這句話,千萬不要讓阿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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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蕭璟淵有些不解。
“他……恐怕會笑話您自作多情罷!”阿斕會害怕一個奶娃子威脅他的地位?這不是笑話麼?再者,即便陛下您老人家真的喜新厭舊,喜歡那個還未出生的嬰孩,阿斕也不會覺得給他造成了什麼損失吧?
蕭璟淵面色一赧,瞥了一眼晏子蘇:“……”這位神醫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
樓卿如被安置在璟王府,順便請了府醫過來幫忙查探傷勢。
葉祁兩父女,尹穆清,君天睿等人都在殿外守着。
其實尹穆清也有些內疚的,畢竟這個年輕人不是壞人,如同他所說的那般,去偷別人家的孩子那也是有苦衷的,每個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他不能因爲這樣,便被重傷。
沒過多久,內殿的大夫走了出來,首先圍上去的是葉瑾妍:“大夫,怎麼樣了?樓大哥沒事吧?”
尹穆清也看了過去,想聽大夫怎麼說。
“回王妃,那位公子內傷嚴重,五臟六腑都被震碎,以致肺腑大出血,若不是之前有人用內力調理過,恐怕早就……”
“哇……”葉瑾妍聽此,哇的一聲便哭了出來,掀開簾子便跑了進去,趴在樓卿如身上一陣痛哭:“樓大哥,我的樓大哥……”
“你個臭丫頭,還不給我回來!”葉祁連忙伸手將那丫頭給拖了回來:“女兒家家的,你能不能有點矜持?”
“本公子的心上人都要死了,矜持能當飯吃還是能給本公子當夫君?”
------題外話------
我寫到這裡,突然很可憐皇后,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