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恆嘴角抽了抽,道:“嗯,漂亮,弟弟穿什麼都好看!”
男娃子的鞋合腳就好了,要那麼花哨做什麼?這般繁複的花紋,若是騎馬,恐怕只是一天,那鞋子就毀了!
也就小九月這般的,纔會喜歡這樣的鞋子!
傾恆扶額,若是他穿着這樣的靴子出去,恐怕都會被人笑掉大牙了!
當然,雖然表面上嫌棄,但是傾恆斷不會說一些讓弟弟難過的話,只要他願意,繼續穿小姑娘的衣裙,他都是贊同的。
傾恆這麼一說,九月果然是賊開心,燦爛的笑容堆滿了整個小臉,特別是右眼下那顆火焰般的淚痣,更是魅惑心智一般的漂亮。
“真的嗎?那九爺這就去給孃親看看!”說罷,小傢伙跐溜一聲跳下牀榻,朝外跑了過去。
傾恆自然也要過去,即便再忙,給母親請安的時間必須擠出來。
現在他本就睡過頭了,浪費了清晨最美好的時光,乾脆就輕鬆半日好了。
兩個小傢伙去了景文軒才知道尹穆清去了客房,而且已經在那裡擺了午膳,兩個小傢伙連忙趕了過去。
“孃親!”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人還沒有到,尹穆清就遠遠兒的聽到了九月那脆聲聲的軟糯聲音。
穆挽清正在拿帕子給樓卿如擦拭額頭上的汗水,聽到那小孩子糯糯的聲音,她的身子瞬間就僵了。
這裡怎麼會有幼子喊母親的聲音?
尹穆清將碗筷放在桌案之上,開口道:“那小傢伙竟然跑這裡來了?”
說着,便走了出去。
穆挽清好奇,走到門口,竟看見一個四五歲,漂亮的不可思議的小男孩撲進尹穆清的懷抱,小腦袋在她胸口胡亂的蹭了一番,然後這才站遠了些,擡了擡自己的小腳,露出一雙小靴子,然後在地上踩了踩,興奮的給尹穆清看:“孃親,你瞧,九爺的這雙鞋好不好看?鳶歌姐姐親手給九爺做的!”
尹穆清伸手就將九月攬進懷中,讓小傢伙坐在自己的膝蓋上,然後擡起小傢伙的腳,仔仔細細的看了一下,讚道:“你鳶歌姐姐的手藝比孃親的好,這小靴子做的真好看。”
“孃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不會就要學嘛,等有時間,記得多幫九爺做幾雙鞋練練手,這樣,才能體現你的賢惠不是?不然,以後被父王嫌棄,被怪九爺沒提醒你!”九月偶爾一次小大人模樣,着實會讓尹穆清哭笑不得!
這會兒,慢悠悠進院子的傾恆聽到九月的話,倒是也有了一絲絲的期待,走到尹穆清的身邊,先是俯身行禮道了一聲母親,這才站直了身子,笑道:“傾恆也願意成爲母親效勞,母親大可拿傾恆練手。”
跟隨而來的鳶歌忍不住笑了出來,只聽她道:“小姐現在有的忙了,二位小殿下如此孝順,小姐不做幾雙鞋子出來,那就對不起二位殿下的一片熱情了。”
尹穆清一赧,兩個小傢伙額頭上各敲了一個,嗔道:“你們兩個可真孝順,孃親的這雙手,拿針的機會可不多,美不死你們!”
穆挽清從門口出來,看了一眼站在尹穆清面前的一對玉瓷娃娃般漂亮的孩子,震驚道:“小清清,他們……他們是……”
尹穆清起身,牽了兩個孩子的手往門口走了過來,介紹道:“挽姨,這兩個是我的孩子,過不了幾天,便是他們的五歲生日了。”
不用尹穆清要求,兩個孩子便開始自我介紹。
傾恆朝穆挽清擡手行了禮,有模有樣的道:“晚輩蕭傾恆。”
傾恆是長孫殿下,自當身份尊貴,在一個陌生夫人面前,起身根本不用拘禮,反而應該是穆挽清像他們行禮纔對,可是,尹穆清的一聲挽姨,小傾恆便知道,這個前輩需要他尊敬。
倒是九月丟了尹穆清的手,直接撲入穆挽清的懷裡,抱着她的大腿,仰着頭,萌噠噠的道:“漂亮姨姨,我是九月哦,你可以叫我九爺。”
尹穆清頓時便黑了臉,揉了揉九月的頭髮,佯怒道:“瞎喊,孃親的姨姨,你也喊姨姨麼?”
九月瞬間就撅了嘴:“姨姨長的美,和孃親一樣美,九爺不想叫奶奶。”可是看了一眼尹穆清那黑透了的臉後,九月哀嘆了一聲,隨即朗聲喊了一聲:“奶奶好!雖然九爺喊您奶奶,可是在九爺的心中,您一點都不老哦!”
九月揪着個性子,在初遇一個陌生人的時候,勢必會盡最大的可能給對方留下最好的印象。
當然,前提是對方入了九爺的眼的情況之下!
穆挽清被兩個小傢伙給萌的心都給軟沒了,摟着小九月小小的身子,她激動的熱淚盈眶。
小清清的孩子?寶寶已經當孃親了?
天呀,這兩個漂亮的孩子,竟然是小清清的孩子?
驚喜的同時,更多的是心疼!
她的女兒,小小年紀便嫁人生子,着實辛苦。
做孃親的,女兒結婚生子都沒有陪在她的身旁,穆挽清着實內疚心酸不已。
可是,這個時候,她只能緊緊的摟着孩子小小的身子,哽咽道:“好孩子,好寶貝……”
穆挽清突然想起什麼,連忙鬆開九月的身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後,立馬進屋,來到書案前,將剛剛的一切全部記錄下來。
她有孫兒,兩個寶貝五歲了,很可愛,還叫了她奶奶。
對於一個偶爾便發瘋的人,穆挽清的態度自然是不要與之計較,牽了兩個孩子的手進屋,讓人添了碗筷,便一起用飯。
這會兒,君天睿的聲音又從外面傳了過來,手裡拿着一把劍,興奮道:“姐姐,阿睿拿了劍,阿睿給姐姐表演劍舞好不好?”
說着,手裡一個劍花都綰了起來!
尹穆清看到那鋒利的劍刃在九月頭頂一掃而過,直接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起身將劍拿過來,收回劍鞘,將君天睿按在了凳子上:“先吃飯吧,吃完飯再舞劍!”
“好!”君天睿的吃相還不如九月,因爲急着要舞劍,那更是抱着小瓷碗,便是一陣狼吞虎嚥。
穆挽清看着君天睿這般,便不由的蹙起了眉頭。
這個小太子是青嵐認定的唯一的小皇子,那麼,爲什麼他會喊寶寶姐姐呢?
難道,他們已經相認了?
不!
不可能!
青嵐不會知道寶寶是他的孩子的,阿衍不可能將寶寶的真實身份告訴青嵐的,以青嵐的性子,若是知道寶寶貝貝的存在,恐怕,不僅北燕,就連暨墨,他恐怕都不會放過。
看着君天睿狼吞虎嚥的動作,穆挽清忍不住舀了一碗湯,放在君天睿面前:“你慢點吃,別噎着。”
君天睿擡眸看了一眼穆挽清,眸光微動,然後快速將嘴裡含着的米飯吞入了肚腹,拿起湯碗,便喝了下去。
“謝謝姐姐!”
不認識的人,君天睿的習慣就是,漂亮的女子便喊姐姐,帥氣的男子就喊哥哥。
這麼一叫,穆挽清頓時便釋然,原來,這個小太子喊誰都喊姐姐。
這會兒,九月拿着筷子,轉身對君天睿道:“舅舅,等會兒九爺給哥哥買糖葫蘆,要不要分給你一串?”
君天睿從飯碗裡面擡眸,看了一眼小九月,舌頭將脣角的一粒米捲入了口中,不屑道:“阿睿纔不要呢,那是三歲幼童纔會吃的零嘴。”
可是,想想那酸酸甜甜的糖葫蘆,君天睿的口水都差點流了下來,在衆人因爲剛剛他那句話驚訝不已的神情之下,他舔了舔舌尖,道:“勉勉強強能吃一兩串!”
“不,五六串要合適一點!”
傾恆嘴角一抽,果不其然,就不能期待這兩個吃貨有多大的出息!
尹穆清扶額,這小傢伙,也是沒的誰了。
穆挽清愣了,心都提到嗓子眼,舅舅?意思是,小太子已經知道小清清是他同父異母的姐姐了?
那……那意思就是,青嵐也很有可能知道了?
穆挽清的心再也淡定不了了,立馬變的侷促不安起來,可是倒也沒有表現的太明顯,是以,沒人發現。
用了飯,九月便纏着傾恆帶他出去玩,尹穆清囑咐了一兩句,便讓人跟着照顧。
君天睿糾結的不行,在跟着兩個外甥去買糖葫蘆還是給姐姐舞劍這兩個選擇中來回掙扎,最後,還是放棄了自己喜歡的糖葫蘆,跑到尹穆清的面前,揚聲道:“姐姐,阿睿不去買糖葫蘆了,阿睿給姐姐舞劍好不好?”
小傢伙盛情難卻,尹穆清自然是不會拒絕,坐在院子中的石椅上,便讓君天睿在院中舞劍。
本以爲,小傢伙不過短短學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即便是舞劍,恐怕也是形像神不像,有形無神。
沒想到,君天睿拿着劍,身形幢動,劍花飛舞,竟像極了劍術高手。
他每一個動作都異常到位,每一個騰飛,穿刺,每一個旋轉,劈挑,都完成的恰到好處,呼嘯的劍聲,蒼茫的劍氣,無不展現這孩子在武功方面的造詣。
君天睿,果然不能再將他當做一個孩子來看待,他理應學習更多,成長的更快!
這會兒,尹穆清突然聽到裡面傳來了男子低沉的咳嗽之聲,她瞬間一驚,忙起身進去。
樓卿如果然醒了過來,穆挽清正攔住他要起身的動作。
“卿如?你怎麼樣?”穆挽清忍住了叫貝貝的衝動,小心翼翼的將他按在牀上:“不要動,你傷的很重。”
樓卿如看到穆挽清便已經驚了一下,聽她喊他名字,更如見到鬼一般,似乎根本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您……您是?”樓卿如試探性的叫了一聲,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孃親會真的認識自己,畢竟,父親從不會允許他在母親面前以她兒子的身份出現。
所以,樓卿如不確定穆挽清將他當成了誰?
穆挽清見樓卿如不認識她,瞬間就愣了:“卿如,你不認識孃親了?”
身子驟然一僵,樓卿如嚇的全身一顫,猛地咳嗽了起來:“咳咳……咳咳咳……”
“卿如,怎麼樣?別嚇孃親好不好?”穆挽清嚇的臉色一白,連忙伸手幫樓卿如順氣,慌忙之下,她連忙看向門口的尹穆清:“小清清,你快來看看,你弟弟咳嗽的厲害,這般咳下去,肯定會牽動肺腑的傷口的。”
對於穆挽清偶爾冒出的一兩句瘋言瘋語,尹穆清已經見怪不怪,她走過去倒了一杯溫水,遞給穆挽清:“挽姨莫着急,可能,他是太激動了,所以纔會咳嗽!喝點水順順氣。”
穆挽清連忙接過水杯,微微扶起樓卿如的身子,小心翼翼的餵了進去:“乖,慢點喝,別嗆着。”
樓卿如一邊喝水,一邊擡眸看着穆挽清,他很不解,母親……怎麼會認識他?
自從他記事以來,十幾年的時光,他從未聽過母親叫他名字。
即便叫他名字,那也是偶然看見他,父親向她解釋,他只是一個侍衛,或者別人家的孩子。
這種與母親生活在一起,卻像沒有母親的那種心塞,只有樓卿如自己知道。
如今聽到自己母親在他面前自稱孃親,驚喜沒有,樓卿如有的是驚嚇。
尹穆清見樓卿如這般,如何不知道他是什麼想法,尹穆清忍不住道:“樓公子,你是不是很詫異?你的母親,也能像正常人一般?不會二十年如一日的將自己的孩子認定爲襁褓中的嬰兒,你也再不用爲了照顧她的感受,去別人家偷抱小孩來安撫你孃親的情緒。”
樓卿如看向尹穆清,眸光眯了眯。
尹穆清繼續道:“欺騙總歸不是長久之計,她有權知道真相,不該糊里糊塗的活在過去。告訴她真相的結果,並不恐怖,不是嗎?再看你母親,也不是很難接受自己襁褓中的嬰孩突然變成一個二十歲的年輕男子的事實!不是嗎?”
樓卿如震驚不已,驚訝道:“你……你告訴她了?”
“是的。我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訴她了!你瞧,她的狀態不是很好麼?”
樓卿如垂下眼簾,嘆息道:“早就勸過父親,他……不聽罷了!”
他們家的事情,尹穆清自然是不懂,也就沒有多問,她接過空了的水杯,問道:“還要喝點嗎?”
樓卿如擡眸看了一眼尹穆清,蒼白的脣角勾起一抹笑意,點了點頭:“多謝!”
“不用!”尹穆清轉身又倒了一杯溫水,打算遞給穆挽清,只不過轉身一看,卻見她走到角落,正在洗擦臉的帕子,尹穆清沒有多想,便親自端着杯子,將水送到樓卿如的脣邊。
樓卿如手上無力,又因爲他是大夫,以前也不是沒有照顧過女病人,是以,特殊情況自然不會矯情的將男女之防拿出來,於是,沒有拒絕,就着尹穆清的手喝了下去。
然,這一幕,卻被門口的君天睿看了去。
小傢伙本興匆匆的爲姐姐表演劍舞,沒想到,一套劍法耍下來,不僅沒有得到姐姐的誇讚,反而連姐姐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自己異常重視的事情被人忽視,君天睿心裡難過的不行,本以爲姐姐有事,沒想到,跑進屋一看,竟然看見自己的姐姐正喂一個陌生人喝水,那般溫柔,那般體貼。
君天睿頓時委屈的紅了眼睛,拳頭攥的緊緊的!
而這會兒,穆挽清洗了帕子過來,看見尹穆清喂樓卿如喝水,頓時便露出了一個笑臉:“你們姐弟感情真好,母親看着,也就放心了!”
尹穆清和樓卿如還沒有覺得什麼,門口的君天睿聽了,卻是彷彿被什麼刺中的心臟。
轉身,便跑了出去!
琉璃般的大眼早就含了一灣淚水,君天睿哭的要有多傷心就有多傷心。
姐弟,什麼姐弟?
阿睿和姐姐纔是姐弟,那個壞哥哥不是!不是!
姐姐哪裡來的那個弟弟?爲什麼他不知道?
君天睿只覺得自己的心疼的發慌,好像被欺瞞了一般,讓他覺得自己無能。
就像以前一般,父皇和太傅處處提防他,這也不讓他去哪裡也不讓他去,這個不讓他碰,那個也不讓他碰!
甚至,太傅還故意講一些矇蔽他心智的話,讓他的見識永遠都停留在三歲幼童之時!
他們的小動作,小心思,君天睿都明白了!
不是他太聰慧,而是前後待遇太過明顯,他想不知道都難!
可是,爲什麼姐姐也要瞞着他?她又多了一個弟弟,也不告訴他。君天睿最在乎的,不是尹穆清有沒有告訴他,而是她對樓卿如的關心和態度,他的劍舞她不看,偏偏去給那個人端茶送水。
讓姐姐伺候,他好大的面子!
想到這裡,君天睿蹲在地上,嗚嗚的哭。
姐姐又有了新的弟弟,以後,姐姐再不會關心他了,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嗚嗚……嗚嗚……”
花園之中,穿着白色衣袍的少年蹲在地上哭的一把鼻子一把淚,不想吸引人的眼球都不行。
王福首先趕了過來,見君天睿哭的如此傷心,不由問道:“呦,太子殿下這是怎麼了?誰欺負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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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睿不是心胸狹隘,而是知道的多,就越在乎,以前的人就罷了,他很難接受突然多出的人分享他姐姐對他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