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您看,三姐姐她心虛了!”艾玉娥敏銳察覺到艾玉嬌臉色的變化,她當即指着艾玉嬌喊道:“若是三姐姐當真與那齊二公子清清白白,那她此時爲何一臉心虛害怕的樣子!”
威武伯下意識看了過去,果然瞧見艾玉嬌發白的臉色,當即沉下臉來爆喝道:“玉嬌!你真的與那齊欽私相授受了?!”
“我沒有!”艾玉嬌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前所未有的委屈幾乎要將她淹沒,“爹!你爲什麼只信艾玉娥的謊話?卻不信我?”
“不是我不信你,是玉娥言之鑿鑿,而你……”
“嬌嬌怎麼了?”趙氏紅着眼睛將艾玉嬌摟在懷中,“艾忠倫,你可以因‘言之鑿鑿’信了艾玉娥那些的謊話。那爲何不因我們的‘言之鑿鑿’信了艾玉娥胡亂造謠?”
“我沒有……”
“夠了。”蒙老夫人一拍案几,喝止了所有人。
趙氏不再說話,只拉着艾玉嬌坐了回去。
威武伯想將艾玉娥拉起來,可礙於蒙老夫人的威嚴,他又不敢動,只能僵着身子站在那兒。
蒙老夫人看向威武伯的眼中滿是失望。
“我一向知道你在蘇雲煙母女的事情上糊塗,卻不成想,你竟然糊塗至此。”蒙老夫人搖頭,“也罷。既然你不死心,那便讓你死心。紫珠。”
“奴婢在。”
“你帶人去一趟三姑娘的嬌霞院,找一找咱們這位親眼目睹了的情書。”
“是。”紫珠當即領命而去。
趴伏在地上嚶嚶哭泣的艾玉娥眼中閃過一絲竊喜。
只要紫珠找到了那封情書,她就能讓艾玉嬌跳進黃河也洗不乾淨!
艾玉嬌紅着眼睛看向蒙老夫人,“祖母,我沒有。”
“我知道。”蒙老夫人招招手,讓艾玉嬌依靠在她懷中後,輕撫着艾玉嬌的發頂,不疾不徐地說道:“別怕。祖母信你。”
艾玉嬌趴在蒙老夫人的懷中,眼淚流的更多了。
趙氏捏着絹帕紅了眼,只因還在人前,這才強撐着沒有哭出來。
艾玉嬌趴在蒙老夫人的懷中哭了許久才平靜下來。
她坐直身體,紅腫着眼睛,滿臉羞愧地自責:“祖母,我是不是太愛哭了一些?”
“女兒家嬌氣一點也是應當的。”蒙老夫人摸摸她的臉,“瞧瞧你這雙眼睛,都腫成什麼樣子了,快去找兩個雞蛋滾一滾。”
“嗯,那我先去了。”艾玉嬌紅着臉出了正屋。
走到院中便有丫環迎了上來,艾玉嬌吩咐後便去抱廈呆着,只是這眼睛總不由自主地往正屋看去。
正屋裡安安靜靜的,什麼聲音都沒有。
威武伯見艾玉嬌出去敷眼,忍不住小聲嘀咕:“母親,玉娥也哭了好久,眼睛肯定也腫了,要不也讓她敷兩個雞蛋吧?”
蒙老夫人看了威武伯一眼,默許了。
不多時,就有一個丫環端了一盤新剝的雞蛋進來給艾玉娥敷眼。
艾玉娥覺得,這是蒙老夫人在向她示弱!蒙老夫人一定是認定了艾玉嬌無法洗脫她與齊欽有私情一事,所以藉此機會向她暗示,讓她放過艾玉嬌一馬。
她當然會放過艾玉嬌。
只要艾玉嬌嫁給齊欽就行。
艾玉娥的眼底閃過一絲得逞,脣畔弧度不自覺彎起。
趙氏注意到了艾玉娥嘴邊的笑意,嫌惡地移開視線。
*
紫珠回來的,要比艾玉嬌預想的晚了許多。
但是紫珠回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封桃花信箋做成的信。
艾玉嬌瞳孔微縮。難道這就是艾玉娥所言的情書?上輩子並無情書一事,這一世卻平添了波瀾,是因爲她沒去永安寺嗎?
艾玉嬌不敢往下多想,連忙跟着紫珠一起進了正屋。
屋內的情形與她離開之前沒有太大的分別,艾玉娥仍舊跪在中間,隻眼睛沒有先前那麼腫了,她爹就站在一旁,護犢子似的護着艾玉娥。
艾玉嬌沒有多看,她走到蒙老夫人面前喊了一聲“祖母”,這才退回她娘身旁坐好。
蒙老夫人將紫珠遞上來的情書翻看看了一眼,丟在了艾玉娥的跟前,“這便是你所說的,齊二公子交予嬌嬌的情書?”
艾玉娥只看了一眼,篤定道:“是。”
“很好。”蒙老夫人點了點頭,又道:“紫珠,你來告訴大家,你是在何處發現了這封情書?”
“奴婢是在三姑娘臨窗那張案几下方的墊子裡發現的。”
紫珠的話音剛落,艾玉娥和艾玉嬌都有了反應。
艾玉嬌心道:案几下有墊子?
艾玉娥卻是皺眉:不對,我沒有放在那裡,我明明是讓二丫將情書放在艾玉嬌常看的書籍中,怎麼會在臨窗案几的墊子下?
但很快,艾玉娥又舒展了眉宇。
不管那情書放在何處,只要是在艾玉嬌房裡找到的就行。
蒙老夫人將兩人的神色全都看在了眼中。
她又道:“紫珠,你將心中內容讀出來與大家聽聽。”
“是。”紫珠將情書撿了起來,就站在艾玉娥的身側,緩緩念道:“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鳴,食野之蒿……”
艾玉嬌疑惑,這不是《小雅.鹿鳴》嗎?齊欽給她的情書……居然寫的是君王宴請嘉賓和樂盛況的雅詩?
艾玉娥猛地擡頭,“不是這個!明明應該是……”
說到這裡,艾玉娥又猛地停下,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她說漏嘴了!
不,是祖母故意詐她!
“應該是什麼?”蒙老夫人面無表情地看着艾玉娥,“艾玉娥,你告訴我,應該是什麼?”
“應、應該……”艾玉娥卻怎麼都說不出話來。
威武伯經過最初的茫然,終於意識到了不對。
他虎軀一震,低頭看向他疼惜的小女兒,震驚問道:“玉娥,你如何知道書信內容不對?難道……”說到這裡,威武伯極爲失望道:“玉娥,你居然偷看了齊二公子交給玉嬌的信?”
“爹!”艾玉嬌不可置信地站了起來,她知道她爹偏心,可她真的沒有想到她爹竟可以偏心偏聽到如此地步。
“艾忠倫!”趙氏與蒙老夫人異口同聲的喝道。
威武伯的身體微顫,但他居然頂住了來自母親和妻子的壓力,腆着臉道:“玉娥只是小兒脾性,她不是故意偷看書信的。”
“你給我閉嘴!”蒙老夫人終於忍不住,她怒喝道:“艾忠倫,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可知你這一句話便是落實了嬌嬌與齊二公子私相授受的謠言?艾忠倫,我就問你,艾玉娥是你的女兒,那嬌嬌呢!她是不是你的女兒!”
此問誅心。
可威武伯沉默了片刻後,回答道:“嬌嬌自然是我的女兒。可嬌嬌有母親有祖母的疼愛,玉娥卻只有我這麼一個父親疼愛,我……”
“你閉嘴!”蒙老夫人將手邊的茶盞扔到了威武伯的身上。
“娘!”威武伯卻在此時倔強地擡頭,“就算您不讓我說,我也要說!玉娥是庶女,在府裡總是被人欺負,她姨娘護不了她,就只有我能護她,我自然好好好護住她!”
蒙老夫人被威武伯的這番話氣得胸膛劇烈起伏,臉色更是青白一片,艾玉嬌和趙氏嚇得顧不上聲威武伯的氣,隻手忙腳亂地爲蒙老夫人順氣。
好一會兒,蒙老夫人才緩過來,看向威武伯的眼中滿是失望。
她道:“今日,老二家的說是要搬出府去,我本是不同意。可現在,我同意了。”
“娘?”威武伯皺眉,他不贊同的道:“您怎麼能同意?父母在不分家,二弟如何能搬出去?”
“你倒是提醒我了。”蒙老夫人冷笑了一聲,“老二一家子只是搬出府去可不行,還要分家。趁我還沒死,先把這家分了。”
“娘!”
“閉嘴!”蒙老夫人已經懶得再搭理她這個混賬兒子,她只緊緊握住趙氏的手,滿臉愧疚:“老大家的,是我對不住你,我沒有教好老大,害苦了你。”
“母親,我……”
“你什麼都不用說。”蒙老夫人打斷了趙氏,看向了威武伯,語氣頹然,“既然你非要護着你那小女兒,便和她一起受罰吧。”
“娘!”威武伯自然不願意受罰,也不願艾玉娥受罰。
“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娘,就給我閉嘴。”
“我……”威武伯終還是沒敢開口。
蒙老夫人只覺得異常疲憊,她看上去彷彿一下子老了好幾歲,暮色蒼茫地說道:“將四姑娘關進小佛堂,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許看她,更不許將她放出來。”
“還有,請家法,杖艾忠倫三十棍。”
“母親!”趙氏身體輕顫,“這是不是太……”
“老大家的,你不用爲他求情。”蒙老夫人打定了主意便不會更改,她又道:“你回去便寫信讓恭哥兒回來吧。”
“母親?”
“不日我便會上書聖人,讓恭哥兒承爵。”
“母親,恭哥兒還年幼,他……”趙氏想要拒絕。
“我不同意!”艾忠倫大吼,可惜蒙老夫人和趙氏都未曾看他一眼。
“不小了,十八歲了,可以成家立業了。”蒙老夫人握住趙氏的手,輕拍着說道:“等恭哥兒承了爵,你和嬌嬌也算是有個依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