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茗樓的樓梯以居中盤旋而上的方式直通三樓,因地處森林邊緣,來往客人俱以住宿爲主,酒樓就沒有設雅座,二樓、三樓俱都是客房。
酒樓都是木製結構,樓板層厚達一尺,隔音效果很不錯,只能不是故意跺腳,基本上不會影響到其他人。
川流等人腳步很輕,好似腳底是貼着木板層擦過而實際並沒有印上木板層,並沒有踏出聲音來;而飛飛蹬樓時,同樣也變得落蹄無聲,到達二樓時,竟也沒驚動人;
水嘯在經過二樓時隨意的瞟眼四方,又不動聲色的垂斂雙目。
還沒到三樓,引路的二位鏢師早早的閃身搶到前方,以飛跑一般的速度先一步上樓去做準備。
樓梯在中,二、三樓以梯爲中心點交錯着二條通道,通道成十字形,也將每層樓劃分爲四個小區,通道的另端直抵繞樓一圈的環形陽臺。
而每層樓的房間,也都有一面是朝向陽臺,一面門朝通道,每個區都是一進九間的排列。
三樓很靜。
到達三樓時,川流與另三位鎮鏢師擁着水嘯轉向樓梯左側一方,那裡,最向外的陽臺朝向酒樓大門的一邊,其中一間房間門已被拉開,之前先一步上樓的二人正束手身候在門口處,同時迎客的還有另四位看起來極爲精悍的青年男子,六人一見水嘯與川流到來,俱微微彎腰抱拳施禮。
水嘯飛速的巡視過左側的二個小區,在房門開着的對面那一區最中間的那間房間處多停頓了小半秒後收回視線,對着六位鏢師點點頭,跟着川流踏進門去。
房間是一進二間式,外做客廳,內爲臥室,外間約有四十平方寬,裝飾得精潔大方,牆上與四周的飾物,都是實用之物,令其有些像家的味道。
入室內後,水嘯輕盈的飛身跳下,以步行走向客廳中的圓形桌。
孟涼與其中四位鏢師跟着入內,留守的四人,輕掩上門,像門神一樣分站在門口。
到桌邊,川流親自將水嘯奉上座,自己才做下,孟涼趕緊的沏茶,另四位則沒靠近,精神抖擻的分站在門左右當守衛。
飛飛站到水嘯左手側,西瞅東瞧後,好似感到無趣,呶呶嘴角,合上眼,自顧自的養神。
“大人,您請。”孟涼奉上茶,神色比見了某國帝君還恭敬。
“舉手之勞,你們也別太介懷。更用不着如此禮待。”撫撫額心,水嘯大方的接過茶。
該不會是不滿意吧?
川流、孟涼微一怔,神色間有幾分侷促。
“於大人是舉手之勞,於我等而言,卻是救命之恩,活命之情大於天,四海鏢局無以爲報,唯有隨時恭候差譴。”愣怔後,川流趕緊的表達決心。
這樣兒,還真是沒法溝通!
代溝,天壑一樣深的代溝。
“這樣吧,你們幫我打聽幾件事,就當還我人情如何?”水嘯抹把冷汗,倍感無語,突然間腦子裡晃過一個想法,立即放下盞,兩眼放光的盯着對面的兩人。
如果不讓人做點事報答一下,估計這些人也後每每見至自己都會如奉上賓,那可不妙。
所以,還是趕緊的找機會讓人還人情債的好。
“大人,您儘管吩咐。”川流一下子來就精神了,唯恐慢了就沒機會了,忙忙的應聲答下。
“第一,打探北溟水震老爺子的行蹤,越仔細越好;第二,查探蒼狼河氏世家自去年九月後的相關消息;第三收集各大世家自去年至今年的動向;”雲淡風輕般的丟下幾句,水嘯便好整以暇的等着。
有竹杆可敲,是用不着客氣的,再說,機會難得嘛,如果讓她自己去四處打探消息,還不知得需多少時間。
川流、孟涼心神一緊,呼吸突的遲滯。
很難?
鏢師行走四方,消息最爲靈通,這個,應該不算難呀?
“很難就算了,那就給我找張通往九方學院的路線圖,再給找頂紗帽。”瞧到那種反應,水嘯不禁大爲不解,想想,也不爲難人家。
而一說出尋找地圖的事,立即又抽了。
誰能想到,水家天才水十九那傢伙滿腦子的刀槍棍棒、拳腳功夫、書畫、琴技,對於天文、地理、魔獸,大陸各大世家的事,除了他祖父母有給他說過的之外,其他一概不知。
說白了,那傢伙其實也是個另類小白癡,他就知道有九方學院,也知道九方學院在哪個國家之內,但是,九方學院的具體位置是在南在北在東在西還是在天上還是地上,那是一問三不知。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結果就是害她這個繼承了一切的人,根本分不清方位,想去九方學院,也只得問路。
曾經對於全國地理與路線瞭如指掌,出門從來不怕迷路,也無需問人,如今竟深淪落到尋個大陸最有名的地方也需要找人詢問,這真是奇恥大辱啊!
悲催,咋就攤上了這麼個路癡!
鬱悶,水嘯鬱悶了。
竟不知九方學院在哪?
孟涼回神,又愕然的瞪大了眼。
門口的四人亦忍不住悄悄的側眸偷窺。
呃……
“好。”川流微一頓,立即肅容:“有關水震閣下的事,川流只能盡力而爲,您要的其他消息,我等立即去整理,將暫知的先給您過目。”
微一怔,水嘯恍然明白過來,幽幽的笑了:“其實,你也用不着顧忌,我沒有惡意,只是受人之託尋找水震老爺子的下落,查探老爺子之孫水嘯的消息。別人或許會對水震祖孫不利,而那個人麼,如果水震老爺子祖孫有險,只會趕去相助,不會落井下石。”
如此就好!
“那,請問大人,您貴姓?”川流大大的鬆了口氣。
“免貴姓水。”水嘯冷汗了一把。
姓水?!
川流、孟涼與門邊的四人俱是一驚,視線猛的投向說話的人。
這姓氏,太容易讓人想到曾經的那個擁有音醫天賦的小天才了。
有那麼一瞬間,二人直覺的將眼前人當作了那個已經夭折的小少年,而又在恍然間回神,將那種想法甩去。
不是一個人,相差太遠了。
那人是黑髮黑眸,眼前人是少之又少的有色瞳目,又如何可能會是同一人?更何況,那個小少年丹田已廢,終身不能習武,又如何能在樹叢之頂飛行?
川流回神,向孟涼點點頭,孟涼領會立即悄然後退。
水嘯猜到原因,也不阻止。
孟涼輕手輕腳的打門,準備去召集兄弟們整理消息,而才探出身,外邊早候着的一個人身形一閃,一把拉住了他,拖着就往對面的一間房內跑。
站在門口的四位鏢師,沒有阻攔。
孟涼一擡頭,看清拉着自己的人時,驚愕的瞪圓了眼。
拉着他的人,是位清秀小青年,有着一雙代表公正與正義的龍目,身着水藍色織錦長袍,頭束寶冠,髮長垂至腰際。
這人,正是蒼狼帝國六皇子——龍驚雲。
拖着孟涼的龍驚雲,一下子掠過廊道,閃身進對面的房間,放開人後,再回身,輕輕的掩上門。
“六殿下?”孟涼被六皇子的舉動給弄得滿頭霧水。
“孟涼,我看到他了,你們上樓時,我看到他了,”龍驚雲深吸口,無比熱切的盯着孟涼的眼眼:“幫我去轉達一聲,我想親自見見他。可好?”
“這個,我不……”心跳一頓,孟涼爲難的皺起了眉。
六皇子想做什麼,他太清楚了。
可是,四海鏢局所欠人情已經夠重,他真的不想再讓總鏢頭再爲難,哪怕眼前人是他們的僱主,他也不想答應。
思緒在電光火石之間已經轉過一圈後,孟涼還是決定拒絕。
“孟涼,我知道你很爲難,還請通融一下,我自己的事,到時我自己求音醫。行不行?”意識到不好,龍驚雲火速截斷對方的話。
“我,我”孟涼鼓足勇氣想再次拒絕,可一看到對方眼睛中的誠摯與期盼之意,心又軟了下來,終是艱難的點頭:“好,我去跟總鏢頭說說,至於能不能成功,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多謝,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心一悸,龍驚雲驀然大喜。
孟涼暗歎一聲,輕輕開門,步出房間,至廊道上時,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輕輕的推開門,又進入房間。
水嘯神色未動,連眼角餘光都沒斜視。
川流有些不解,微挑濃眉,略帶驚訝的看着去而復返的兄弟。
孟涼垂着眼,慢慢的挪近,低下頭,向着總鏢頭悄悄耳語;川流的眉一皺,皺成了一個大大的“川”字,一邊聽一邊頻頻偷眼觀察水嘯。
麻煩來了!
下意識的,水嘯神經一繃,心絃繃得似張張弓。
孟涼轉達完畢後,靜靜的站到一邊。
川流默默的抿着脣,一臉糾結。
我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不知道……
生怕自己頭腦發熱多嘴發問,水嘯默唸着,當自己是瞎子是傻子,看見別人的表情。
那一邊,龍驚雲等人一走,立即火速的取出一隻小瓶子,倒出幾滴水珠,均勻的抹塗面部和耳耳,隨即用手一抹,將一張薄如蟬翼的白色面膜給抹落。
一霎時,他的面也回覆真正的模樣。
抹掉面膜的他,有着一張永遠長不大的娃娃臉,那臉白裡透紅,似嬰兒皮膚一樣粉嫩,配上高直的鼻樑,水粉色的紅脣,亮晶晶的龍目,看起來竟只有十七八歲。
收起面膜,龍驚雲將視全身,急急的開門,輕輕的站到廊道上,而人一站定,掩在寬袖子的雙手悄然握緊,手心瞬間滲出一層細汗。
守着門的四人,驚訝的巡一眼,又淡定的收回視線。
不緊張,不緊張……
鎮定鎮定……
盯着緊閉的門,暗暗的深呼吸後,龍驚雲一遍遍的提醒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