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蓮猛地擡頭,她不懂得醫理,甚至連把脈都不懂得,怎麼僞裝得下去?
她鼓起勇氣,道:“請緩緩,我的藥箱……藥箱沒有帶來。”
沈家豪哦了一聲,眸光淡淡地掃過門口的兩名漢子臉上,“你們是怎麼做事的?還不趕緊去幫七小姐取藥箱?”
“不……”小蓮站起來,笨拙地擺擺手,“我自己去,我自己去拿,他們不知道在哪裡的。”
沈家豪淡淡地笑了,眸光仿若冰天雪地裡的一抹冷光,“七小姐是什麼意思呢?”
小蓮一怔,“我沒有什麼意思的,我就是怕他們沒有收拾齊東西,一旦要用的時候……”
“行,”沈家豪也不廢話,“帶七小姐回去拿,速去速回。”
兩名漢子應聲進來,小蓮認得這兩人便是剛纔劫持她過來的人,他們還傷了徽娘,也不知道徽娘現在怎麼樣了。
“幫主,外面來了一個少女,說是七小姐身邊的侍女,說是送藥箱來的。”一名黑衣青年疾步走進來稟報。
沈家豪挑眉,“這麼巧?讓她進來。”
阿蓁半個時辰之前,就已經來到了漕幫,也抓了一名漕幫的幫衆問清楚沈家豪抓“獨孤蓁”過來的用意,然後她迅速回去拿了藥箱,並且,她也問了土地公公關於漕幫內部的一些事情,對漕幫幫主沈家豪也有了初步的瞭解。
她知道漕幫得罪不起,至少,在現在還沒治好漕幫二當家之前,不能讓他們知道小蓮假冒之罪,否則,以漕幫一向在外的名聲,只怕小蓮就是不死,也必定落個殘疾。
土地公公說,漕幫的人,最憎恨的就是欺騙,事實上,看過武俠小說的人都知道,武林中的人或者江湖中的人,最痛恨的就是欺騙。
當然,治好之後,即便被識穿,也起碼立功在先,漕幫也不好做得太難看。
阿蓁在一名綠衣少女的帶領之下,走進漕幫的總部大堂,她沒有四處看,只低着頭跟着綠衣少女,走了約莫有五分鐘才抵達大堂門口。
她稍微擡頭,便旋即低下,但是這一眼,卻已經讓她看清楚裡面的情況。
坐在主位上的應該就是漕幫幫主沈家豪了,只是沒有想到竟是這樣的年輕,而兩旁坐着的,該是漕幫各分堂的堂主,小蓮坐在正中央,從她的角度看過去,能看到她微微顫抖的雙腿。
只怕嚇得夠嗆的,這丫頭!阿蓁心底輕輕嘆息,卻生出了一股子暖意。
小蓮見她來了,急忙站起來,雙眼一紅,喊道:“小……”
阿蓁連忙迎過去,口中道:“小蓮來遲,請小姐恕罪!”
她一把握住小蓮的手,把她往椅子上壓了一下,加重了語氣道:“小姐,您出診也不帶個藥箱?”
“我……”小蓮剛纔還強忍住淚水,如今見了阿蓁,卻有一種想放聲大哭的衝動,就像被欺負的孩子見到了父母一般。
“你叫什麼名字?”沈家豪眸色未定地看着阿蓁,口氣彷彿不太經意地問道。
阿蓁上前福福身子:“回這位爺的話,婢子叫小蓮,是獨孤家七
小姐身邊的侍女。”
“你如何得知你家小姐來了這裡?有如何知道她是來出診?”沈家豪眸子一挑,如牆上燭光一般盯着阿蓁。
阿蓁低首斂眉,對應不亂地回答說:“是漕幫的人前來帶走小姐的時候跟徽娘說的,徽娘與婢子一樣是小姐身邊伺候的人,只是當時婢子在府中辦事,並不知道此事,回去之後徽娘說與婢子聽,婢子才知道小姐被漕幫的人帶走了,又加上前日上街買胭脂的時候聽說漕幫二爺病了,料想漕幫帶走小姐是爲了給二爺治病,只是走得倉促,未曾帶藥箱,婢子便趕忙送過來了。”
沈家豪看着眼前這張絕美的小臉,她着一身素色衣裳,打扮簡單,腳上穿着一雙素色布鞋,一看就知道是富貴人家丫鬟所穿的料子。
“丫頭倒是比小姐長得好看!”一名分堂主笑着說。
阿蓁沒有說話,只是眸光飛快地掃了那人一眼,只見那人年約二十上下,着一身錦色衣裳,長髮垂下,有幾分陰柔美。
沈家豪沒有再問下去,看着小蓮問道:“如今藥箱送來了,七小姐可以去治病了嗎?”
小蓮看着阿蓁,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可以了!”
有阿蓁在這裡,小蓮的心總算是安定了些。
阿蓁上前扶着小蓮,穩住小蓮不斷顫抖的身子,對沈家豪道:“請帶路!”
沈家豪若有所思地看了阿蓁一眼,忽地綻出一抹笑意,“好!”
阿蓁不知道他因何而笑,也不願意猜測,離開漕幫不難,但是以後若結下漕幫這個冤家,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所以,她必須去醫治這位漕幫二爺,也必須治好。
沈家豪這一次親自帶路,他就走在阿蓁的前面,相隔不足一丈的距離,阿蓁看着他的背影,他約莫有一八五高,偏瘦,斜襟衣裳外披一件墨色袍子,他走得很慢,步履穩重,身上沒有任何的薰香氣味,顯得很乾淨利落。
這年代的人都愛用香薰衣裳,男子女子皆是。
剛纔看他的長相,天庭飽滿,俊逸不凡,眸子犀利得要緊,這絕不是一個簡單的男人。
一個長得俊美年輕而霸氣的男子,漕幫幫主沈家豪。
穿過迴廊,就着廊前的五角風燈,阿蓁終於可以打量一下這漕幫總部了。
院子很大,栽種了許多芍藥,廊前對開有幾株高大的紫荊,葉子厚實,枝葉往瓦頂上延伸。
有桂香味傳來,想來也種了玉桂。
遠處,燈光並不明亮,只能看到建築一層層鋪陳開去,鱗次櫛比,都是威嚴莊重的建築。
沿着迴廊走了大約三分鐘,便上了臺階,穿過一個小亭子,竟來到一個湖邊。
沈家豪停下腳步,往湖邊招招手,便見一隻小艇劃了過來,他回頭看着阿蓁,“過了湖就是了!”
阿蓁牽着小蓮的手,踏上搖搖晃晃的小艇,小艇很小,只能容納四五人。
“七小姐坐下吧!”沈家豪看着小蓮道。
艇上掛着一盞風燈,微弱的光線映照得小蓮面容慘白,她道謝之後拉着
阿蓁一起坐下,她身子已經不抖動得那麼厲害了,只是手心依舊冒汗。
“七小姐很怕坐船嗎?你臉色白得要緊。”站在小艇頭上的沈家豪忽然說了一句,眸子看着小蓮。
小蓮呃了一聲,“是……是的,我不喜坐船,我不會水。”
“放心吧,很安全的。”沈家豪淡淡地道。
有夜風輕輕地掃過來,吹皺了一湖的水,也吹起沈家豪的衣袂,在光影之下,他頎長秀美的身姿投影在水裡,像一隻巨大而迅速移動的蒼鷹。
天上的雲層也在迅速地移動,彷彿是要醞釀一場大雨,這大周國都是個多雨的地帶,阿蓁自從來到這裡,便已經下了幾場大暴雨。
湖行了一刻鐘左右,抵達了對岸,由此可知,這漕幫總部佔地面積有多大。
下了艇子,沿着石階往上走,石階有溼滑的青苔,踩上去,有柔軟的觸感,青苔如此厚重,看樣子這裡很少有人來。
阿蓁藉着燈光,可以看到側面有一道長長的拱橋,拱橋上有綠色的藤蔓纏繞,遠遠看去,像一處矮矮的山丘,是從總部大堂那邊直通過來的,按理說走橋就可以了,爲何要划船?
她回頭看了一眼,聽得水聲響起,燭火點點,有幾隻小舟也劃了過來,小舟上站着幾個人,看樣子是那幾個分堂主也都跟着過來了。
阿蓁越發覺得這位二爺在漕幫的分量,心中不免有些惶惶然,若不是可救之人,即便她傾盡全力,也不能違背天意,可若不救,最終倒黴的便是自己。
她救人,沒有太多的原則,唯獨有一種人,是如何也不能救的,那就是此人犯下殺戮過多,手染血腥,靈魂已然變成了黑色的。
除此之外,便無其他限制,即便是閻王要收人,她也可以從閻王手中把人給搶回來。
上岸之後,沿着林蔭小道走了一會,便進入一片竹林之中,這裡萬籟俱靜,只聽得風吹竹葉的沙沙聲響,只是這種響聲,卻越發爲這裡增添了一分幽深寂靜的意境。
漸往前走,便見一個拱門出現在竹林盡頭,拱門上有牌匾用龍飛鳳舞的狂草書寫着“松竹苑”三個大字。
穿過拱門,一所雅緻的屋子便坐落眼前。
房子十分雅緻,外面以青石磚搭建,石階與迴廊皆是上好木材製造,阿蓁對木材並未研究,但是看着色澤,料想該是花梨木。
怎生奢侈的人家啊?一張花梨木桌子已經十分昂貴,這位二爺卻以花梨木爲臺階與迴廊。
漕幫的富貴,由此可見一斑。
一名名綠衣少女從正屋裡出來,對着沈家豪福福身子,“幫主!”
沈家豪問道:“二爺用了晚膳沒有?”
綠衣少女搖搖頭,細長的眉毛蹙起,顯得有些憂愁,“今日還沒半顆米下肚呢。”
沈家豪聽得此言,清淡的面容上有一抹擔憂,不禁又問道:“可曾睡過?”
那綠衣少女又回答:“哪裡睡過?都是老樣子,若不服藥,便無法入眠,昨夜只睡了半個時辰,今日一直坐在窗邊,一句話都沒說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