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社縣,節度府衙,裝飾自是華麗異常,即便生民貧苦,似劉信這樣的貴胄高門,從不減豪奢。要說當年跟着劉知遠打天下的時候,劉信也是能吃苦的,但自建國之後,墮落的速度實在驚人。
初春之際,天氣回暖,清風和順,和煦的春光也容易帶給人好心情。此刻,劉信的心情就格外不錯。
碧堂之上,帷幕之間,劉信正集參佐幕僚,舉行宴席,歌舞助興,觥籌交錯,一副靡靡之像。底下的幕僚,皆是曲意以迎,諂諂以奉。劉信的行事作風,都已習慣了,稍有不合,便遭打罰,硬骨頭的人,骨頭已經被打斷了......
這段時間下來,遣出的兵卒陸續歸來,所獲頗豐,得錢帛價值以千萬數,私庫愈豐,劉信很是得意。
“武判官,我讓你們準備的迎奉之物,都準備好了嗎?”趁着一曲舞罷的空暇,劉信問一名中年官吏。
“回皇叔,皆已籌備妥當,只待御駕過境!”那武判官答道,很是恭順的樣子。
“好!”劉信呵呵一笑:“來,喝酒!”
宴罷,劉信醉醺醺地被親信老僕攙扶着回內宅。
“皇叔......老奴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話直說!”見其支支吾吾,劉信眼睛一瞪,不耐煩道。
“先帝梓宮將來許州,如此大肆飲宴,是否有些不妥?”老僕顯然是跟隨劉信多年的人了,一般的人,可不敢對劉信的舉動做什麼指點。
即便如此,劉信也不免喝罵:“民間死了人還有吃喪宴,喝喪酒。先帝都駕崩一年了,我喝點酒算什麼。”
聞斥,老僕的臉上的憂慮色更甚,說道:“這段時間,您派軍搜掠,各路牙兵,擾民過甚,眼下,諸縣民怨四起......”
“我說老楊頭,你今日怎麼如此多的話?”劉信不滿了,酒氣直噴在老僕的臉上:“一點民怨算什麼,還敢造反嗎?”
“皇叔,老奴是怕此事,傳到天子的耳中。”老僕道出顧慮。
聞言,劉信的酒意終醒了些,緊鎖着眉頭,似乎也有忌憚。不過很快,憂色隱去,灑然笑道:“我這是爲了向先帝盡忠盡孝,他能說什麼?再者,我怎麼都是他皇叔,都已經被他貶出東京了,他還想怎麼樣?”
“好了,你這老朽,勿在我耳邊囉嗦。去,從庫裡再挑選些稀罕之物,屆時獻給我侄子,可以了吧......”劉信擺擺手,吩咐了一句,自歸內院找周公交流去了。
......
對於許州的風波,劉承祐暫且還未有詳聞,他攜太后及公卿百官,護送着高祖劉知遠的梓宮,正在由開封南下許州的官道上。白幡林立,哀樂齊鳴,車如流水,聲勢很大。
鐵騎軍開道在前,龍棲軍殿護在後,此番護陵的,都是殿前軍的禁軍。拱衛在中段的,則是唯一一支獨立於殿前、侍衛兩司的軍隊——奉宸軍。
這是由原宮衛控鶴軍改編而來的,當初在晉陽之時,還是由劉承祐親自選建的精銳之師。在前番整編中,又經擴充,軍力長至七千餘衆,專事宮廷宿衛,乃是真正的皇家衛率。
此番南下,半個朝廷都隨行了,當然,許州乃近畿,風險不大。即便如此,在東京,劉承祐也做了妥善安排。由王章、馮道、王峻等臣控束朝堂,又由李洪信、白文珂、韓通等將帥掌軍,制衡一道,始終保持着。
在肅重的氣氛中,隊伍行進得並不快,隻日行四十餘里的速度,耗費了四天的時間,方纔緩行至許州。
雖在途中,但劉承祐這一路,與在東京之時,並沒有太大的區別,接見文武,處置國事,不曾荒怠。讀書習武,一如往常,甚至於若是他樂意,可以召隨行的皇后與貴妃侍寢......
午後小憩了,醒來之時,已感天色黯淡,朝外招呼了一聲:“張德鈞。”
這內侍明顯是時刻候着,話音剛落,便答話了:“官家有何吩咐?”
“傳向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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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訓乃是奉宸軍都指揮使,此番隨軍南下,被劉承祐任以行營部署。
在車駕裡待悶了,劉承祐直接探出身體,靠坐在在轅木上。天子如此坐在身邊,明顯察覺到,趕車的軍官,身體緊張了起來,顯得尤其慎重。
很快,向訓驅馬而至御前,欲下馬步行隨駕,被劉承祐揮手止住了。
“快到長葛縣了吧!”劉承祐問道。
“回陛下,過淯水,已在長葛縣境內,西面五里,便是縣城!”向訓很順溜地答來:“陛下,天色已黯,是否至長葛縣城下榻?”
劉承祐望了望光色黯淡的夕陽,吩咐着:“你去安排吧,今夜營於長葛城,明日再行西行,後日至睿陵!”
“是!”向訓策馬而去。
劉知遠的睿陵就建於許州陽翟縣境內。
精神尚好,劉承祐下車,前去問安太后李氏,長處宮中,甫遭此車馬勞頓,劉承祐還真怕李氏的身體受不了。
事實證明,劉承祐的顧慮是多餘的,李氏的精神狀態很好,並且有兩個媳婦殷勤地陪伴在旁,與其閒聊,解行路之乏。
目光在大符與高氏兩人身上轉悠了一圈,對於二者之間的愈加對立的爭寵行爲,劉承祐是故作不知,不動聲色地,加入閒談之中。
一直到長葛縣城側,行營已然搭建而起,倒不是向訓的效率高,而是劉信派兵徵集兩千多丁壯,專門佈置。並且,率許州僚屬將吏,親自迎候。
雖然,打心底對劉承祐十分不滿,但迎駕表面功夫,做得還是不錯,誠意十足。大概是覺得,一切做“妥當”,劉承祐當無話說了。
不過,掃着那些被役使的百姓,劉承祐確實沒多說什麼,只讓安排梓宮、大臣及護軍入駐。
御營之中,劉承祐與李氏一起,接見劉信,怎麼都是皇叔,皇室嫡親之人。能夠感覺到,叔侄倆之間關係的不和諧,李氏是有些緩和的。
不過,帳中,當劉信笑眯眯地,朝太后獻出一整箱子珠玉寶器之時,大唱讚歌,吐露他蒐集這些貢物費了多少勁兒.......
連李氏表情都有些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