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安未及攔阻,地上小暴一歪身站起,兩隻眼睛瞪得溜圓,猛然間向前竄去。與此同時,外面門口也閃電般竄進一道影子,卻正是先前在外頭撒歡的小哈。
一犬一豹對面,略一遲疑,立刻撲在了一塊,頓時之間院中塵土飛揚,野獸的咆哮聲響雜亂一片,月娥大驚便要上千,敬安見狀趕緊攔下她,叫了看院子的僕人一起上去,敬安拉住小哈,僕人拉住小暴,好不容易將兩個分開。
月娥上前一看,卻見小哈的頸間似被劃破,隱隱透出血跡,月娥心疼,忍不住就想呵斥小暴,轉頭一看,卻見小暴的腹部也帶了傷,此刻正在伸舌頭舔,一時怔住,原來這兩個都受了傷,這還幸虧是兩個都未曾長成,若是長大了,恐怕更是打得難分難解,也不會如此輕易就將他們分開。
月娥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都覺心疼。
敬安見月娥擔心,便說道:“這兩個畜生,到底野性難馴,自己不懂事鬥在一起,休得心疼跟他們。”這邊小哈前爪撲地,仍向着小暴低低咆哮,小暴也瞪着這邊,一副不肯罷休的勢頭。
月娥看的心驚,便說道:“果然還是不帶他出來的好。”怕兩個再打起來,就先叫人把小哈帶出去,自己又看了看小暴,自有僕人拿了傷藥來給小暴敷上。小暴倒也老實,乖乖地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敬安說道:“你別擔心,他們很是盡心,何況獸類悍勇,這點傷不算什麼,幾日就好了,總是圈養着,也悶得慌,打打架倒也好。”月娥無奈笑笑,說道:“說什麼。”敬安說道:“就譬如我,總是叫我不握刀,我也覺得手癢。”月娥瞪了他一眼,說道:“你倒是出息,竟把自己跟他們兩個比。”
敬安這才自知失言,便笑了笑。月娥點了點頭,低頭撫摸小暴額頭,說道:“小暴,好好地養傷,下次不要再打架了。”小暴仰頭,努力把自己的腦袋向着月娥手心裡蹭。
敬安見狀,說道:“你這樣說,他能聽懂麼?看也看過了,我們回去罷。”月娥說道:“日後還能來看他麼?”敬安說道:“這是自然,你何時來都可。”
出門上了馬車,月娥見小哈的傷也被處理過了,便也放心,抱了他,百般安慰,看了看傷,又覺得心疼。敬安無奈,就把人拉過來抱住,月娥靠在敬安懷中,小哈便將下巴搭在月娥腿上,三個其樂融融。
一行人這纔回轉謝府。當夜,謝夫人請月娥一起去吃晚飯。月娥只好打扮去了。見了禮,落了座。
謝夫人便說道:“今晚上請你來,一起吃個飯,且並你說一聲,只因我常年吃齋敬佛,每月必去寺院靜修一兩日,已是常例,是以明兒便不在家,先同你說說,省得你若是來尋我,卻撲個空。”月娥說道:“原來如此,我知道了,夫人真是佛心。”
謝夫人便笑眯眯地,又說:“今晚上叫你同我一起吃用,也是苦了你了,全是齋菜,望你不嫌纔是。”月娥說道:“這是我的福分,哪裡敢嫌呢?”
片刻齋菜上來,兩人便吃飯,一時再不說話,月娥只少少地吃了些,倒覺得些素材也頗味美。
月娥不敢逾矩,就只打量謝夫人舉止,見她停了筷,自己也慢慢停了,丫鬟便奉茶來漱口,月娥也一一從謝夫人所做而學之,倒無大礙。
飯罷,自有丫鬟撤下,瑛姐便從旁扶了謝夫人,向着裡面暖屋裡去,月娥也跟着,上了暖榻上坐了,謝夫人才說道:“我看你這孩子規規矩矩的,着實喜歡,敬安那孩子也不知是哪裡修來的福分,我還以爲他就跟先前那樣胡鬧下去……你不知,先前那些個人,我實在心煩,幸而時常去佛堂念念經,才能靜下心來。”
月娥見她提起先前之事,不知怎麼對答,便只低着頭。
謝夫人說道:“也不知敬安對你說了未曾……他昨日雖然說要娶你爲妻,但只因東炎有些不同意,敬安也是沒有辦法……他自小就極尊重東炎,東炎說一,他便不會說二……”
月娥雖然猜到幾分,聽謝夫人說出來,心頭卻仍然一涼。
謝夫人望着她,說道:“你也別怪敬安,別怪東炎,敬安是個衝動的性子,熱心起來什麼也不管不顧,東炎卻穩重,要想的多一些,故而會如此。不過你也別怕,此事尚有轉換餘地。”
月娥低低說道:“多謝夫人提醒……”
謝夫人伸手握了月娥的手,說道:“雖然說謝府娶妻的話,要那些大家閨秀才能合襯,但因我喜歡你,便同你說兩句貼心的話兒,敬安是我生的,他是什麼脾氣,我都知道,雖然現在極喜歡你,卻不知後來會怎樣……男人的心麼,總是這樣喜新厭舊,多的是,先前那些人,不也是例子?現在他爲了你動情,日後未必不會爲了別人如此,何況如今東炎也不同意這親事的……因此我說,——你如今既然進來了,敬安又愛你,不如你便趁着這時侯,好好地同敬安相處,倘若有個一男半女了,身份自然就不同了,我再在旁邊說和一番,東炎未必就不會妥協,就算日後再有什麼變故,你有了孩兒,自也是有依靠的。”
月娥一怔,想了想,終於說道:“不怕夫人見怪,……我也明白夫人說的這個道理,當初我並不想隨侯爺回來的,卻是無法,如今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倘若真的被棄如敝履,到時候我便走就是了……”
謝夫人聽了,便說道:“傻孩子,這是什麼話?外面那些人,盯着謝家,羨慕的不得了,哪個不想爲王侯夫人的?如今大好機會在你跟前,你又何必先這麼想,我也是爲了你能留在謝府,才如此說,如今你只同敬安一處,好好地相處,叫他更喜歡你便是……對了,我聽聞你昨日身子不適,是怎樣了?”
月娥心頭苦澀,面上卻仍小心說道:“大夫說是氣血虧了,並無大礙。”謝夫人點點頭,說道:“我看你身子嬌怯,就知道大概會有如此之症,也怪道至今未孕,這樣……”想了片刻,說道,“我只跟你說,你切勿告知別人,我這裡有一方藥,是昔日裡老侯爺在的時候,特意秘密尋來的,若是行房之前服了,便能一舉得男。”
月娥一驚,看向謝夫人。謝夫人說道:“片刻後我叫瑛姐拿了方子,抓兩副藥,你回去之後熬了喝,日後便知靈驗與否。”
月娥便說道:“夫人……這,這不合適罷,我並不想母以子貴之類的……何況我現在,什麼名分也都無,也不好就纏着侯爺。”
謝夫人聽了,便笑,說道:“你這孩子,這樣賢惠,是你纏着他還是他纏着你,我自有數,名分之類的,你已經入了謝府,還能少麼?……我雖然不想管這些事兒,然而也算是同你的緣分,是以擔心着你,試想,假如你總是如此無依無靠,日後敬安再有了別人,你卻如何自處?我是爲你着想。——如今你安心回去,喝了藥有了孕,我也自有法子叫東炎妥協。”
月娥想來想去,便只好答應,謝夫人又說了些兒話,月娥纔回東院去了。
到了夜間,果然謝夫人派人送了三幅藥過來,小葵便收了去,正好敬安在,便問是什麼,月娥只叫小葵高高地放起來,對敬安說道:“是夫人見我體弱,就送了兩劑補藥來。”敬安很高興,說道:“母親對你倒好。”月娥說道:“是啊,夫人很是善心。”
敬安挨着月娥,說道:“月兒,昨晚上你睡得不好,今晚上就叫我來守着如何?”月娥說道:“你想做什麼?”敬安眨了眨眼,說道:“我只睡在你房外,不是你想的那樣兒。”
月娥說道:“你怎知道我想了什麼?”敬安低低一咳,說道:“就算我多說了,那你叫不叫我留?”月娥說道:“還是不要,何況小哈也在,你白日要公幹,倘若休息的不好,卻是我的不是。”
敬安說道:“你是替我着想呢,還是不願我留下呢?”月娥說道:“隨你怎麼想。”敬安緊緊抱了她,說道:“其實我倒是真的想就這麼抱着你纔好,只不過我也有些擔憂,怕管不住自己。”月娥笑着推開他,說道:“你知道就好。”
正在說着,外面有丫鬟進來,說道:“侯爺,外面周爺來找。”敬安一怔,便對月娥說道:“我出去看看。”月娥點頭。
敬安便出外,果然見周大在東院門口,敬安問道:“何事?”周大行了禮,說道:“侯爺,出了事了。”
敬安一驚,問道:“是派出去的人沒攔住還是什麼?”周大說道:“不是這個,是京城之內,先前盯着大理寺的人回來說,有一幫官差領了少卿的命令,去了……”便湊在敬安耳邊一陣低語。
敬安面色微變,說道:“他們真的找到了?”周大說道:“現如今人都被帶走了,侯爺說此番如何是好?”敬安想了想,眉頭一皺,說道:“繼續盯着,我不信大哥不會將人帶回大理寺……”周大說道:“倘若發現了,又如何做?”敬安咬了咬牙,說道:“斬草除根,……殺了!”周大點頭,自領命而去。
敬安回了裡屋,月娥見他面色不好,便問發生何事,敬安微笑說道:“只是衙門中有些兒小事,不算什麼。”便望着月娥笑,月娥點點頭,說道:“你若忙,就不必留在這裡。”敬安說道:“不忙的。”正好小葵來倒茶,敬安心頭略動,便擡眼看向小葵,不知爲何,小葵手竟一抖,茶水便灑了些出來。